“中□!”他站住,忍耐的说:“你还有什么事?你玩够了,疯够了,回到家里来,对 别人也挖苦够了,你还有什么事?”走回到我面前,他用手托起我的下巴。到这时,我才发 现他在生气,他眼中燃烧着怒火,语气僵硬而冷漠:“我估高了你,忆湄。”他说:“现 在,我愿意告诉你,我这几天在忙些什么。我不愿你继续住在罗家,所以我找了一间房子, 是我一个同学家里分租给我的,我正布置着它,希望给你一个意外的惊喜。这是第一件事。 我想以后由我供给你的生活和读大学,所以正奔波着找寻一个兼差,现在已经找到了。是个 广告公司的设计员,待遇很高,约定今天要面试,所以我不能陪你出去玩,这是第二件。我 默默的做这一切,在事情没有完全弄妥之前,不想让你知道,免得分你的心,也免得弄不成 功,让你失望——为你设想得如此周到,而你,却陪着另外一个男人,流连于舞厅之中!” 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忆湄,你辜负了我待你的一片深情!”
“噢,中□!”我无助的喊。
“这些,倒也罢了,你对皑皑说的那几句话,简直像个没教养,没风度的女孩子!忆 湄,”他对我摇头,仿佛我是个病入膏盲,无可救药的人:“你使我失望!我想,是我认错 了你!为你做的一切,全没有意义!或者,我配不上你,我太实际,不能陪着你胡天胡地的 玩,只能默默的去为你工作。而你,对工作远不如对娱乐的重视!你,和皓皓倒真是一对!”
他摔开我,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间,“砰”然的门响震碎了我最后的忍耐力。我扑倒在床 上,把头埋进枕头里,失声的痛哭起来。我哭了那么久,那乔乔乔乔谴久。从有声的哭变成 无声的哭,从有泪的哭变成无泪的哭……然后,我停止了啜泣,窗外寒星数点,夜风低回呜 咽,我茫然四顾。怆恻之中,已不知身之所在。我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的用手捧着头,凄 凉的回忆着我所遭遇的一切。一件明显的事实放在我的面前:罗宅已不是我所能停留的地 方。罗教授对我那么野蛮跋扈,罗太太时时刻刻都可能掐死我,皓皓对我徒劳的追求,皑皑 对我的嫉恨,以及中□——中□,这该是我心头最重的一道伤痕——
已经鄙视了我。罗宅,我还能再留下去吗?最好的办法,是我悄然而去,把罗宅原有的 平静安宁还给罗宅!或者中□还会再去追求皑皑,那不是皆大欢喜?至于我,孤独而渺小的 孟忆湄,是梦该醒的时候了!这半年多来的日子,对于我,不完全像一个梦吗?我站起身, 慢慢的收拾好我的衣箱。又把墙上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取下,对着妈妈的遗容,我泪水迷漫, 语不成声的说:“妈妈,请原谅我无法照你所安排的去做。”
把照片也收进了箱子,我又静静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我在桌上留了一个小纸条:“罗 教授:
很抱歉,我的来临带给你们许多困扰,现在,我走
了。以后罗宅一定能恢复原有的宁静。谢谢您和您的家
人对我的厚待和恩情!
祝福你们家每一个人!又及:请善待嘉嘉,那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可怜人。”忆湄留条”
除了这个纸条之外,我也留了个纸条给中□。这条子足足写了将近一小时,撕掉了半刀 信纸。最后,只能潦草的写上几句话:“中□:我走了。带着你给我的欢笑和悲哀走了。希 望我们
再见面的时候,我能够距离你的理想更近一些。祝你
幸福!
忆湄”
两张纸条分别压在桌上的镇尺底下,天际已微微发白了。我提起箱子,轻悄的走出房 间,阖上房门,对这间我住了将近九个月的房子再看了一眼,在心中低档的念:
“再见!栽栽栽栽栽!”
我穿过走廊,走过了罗太太的房间,走过了罗教授的房间,走过了皓皓和皑皑的房间, 也走过了中□的房间。一路上,我凄楚的、反复的,在心中喊着:
“再见!栽栽栽栽栽!”
下了楼梯,穿过无人的小院落,我在晨光微曦中,离开了这有我的梦,我的爱,有我的 欢笑和眼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