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健人和机都落在近郊四十里地的乱石坡里,已获得惨酷的平静。在天上
活动的他,也只有在地下才能休息。
这个消息,才叔夫妇过三天才确实知道。才叔洒了些眼泪,同时伤心里也有骄
傲,因为这位英雄是自己的表弟。曼倩开始觉得天健可怜,象大人对熟睡的淘气孩
子,忽然觉得它可怜一样。天健生前的漂亮、能干、霸道、圆滑,对女人是可恐怖
的诱惑,都给死亡勾消了,揭破了,仿佛只是小孩子的淘气,算不得真本领。同时
曼倩也领略到一种被释放的舒适。至于两人间的秘密呢,本来是不愿回想,对自己
也要讳匿的事,现在忽然减少了可恨,变成一个值得保存的私人纪念,象一片枫叶
、一瓣荷花,夹在书里,让时间慢慢地减退它的颜色,但是每打开书,总看得见。
她还不由自主地寒栗,似乎身体上沾染着一部分死亡,又似乎一部分身体给天健带
走了,一同死去。亏得这部分身体跟自己隔离得远了,象蜕下的皮、剪下的头发和
指甲,不关痛痒。
不久,本市各团体为天健开个追悼会,会场上还陈列这次打下来一架敌机的残
骸。才叔夫妇都到会。事先主席团要请才叔来一篇演讲或亲属致词的节目,怎么也
劝不动他。才叔不肯借死人来露脸,不肯在情感展览会上把私人的哀伤来大众化,
这种态度颇使曼倩对丈夫增加敬重。一番热闹之后,天健的姓名也赶上他的尸体,
冷下去了,直到两三星期后,忽又在才叔夫妇间提起。他俩刚吃完晚饭,在房里闲
谈。才叔说:“看来你的征象没什么怀疑了。命里注定有孩子,躲避不了。咱们也
该有孩子了,你不用恨。经济状况还可以维持,战事也许在你产前就结束,更不必
发愁。我说,假如生一个男孩子,我想就叫他‘天健’,也算纪念咱们和天健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