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台大多年后,陈依玫访问我,我对她说:“陆游的诗说:‘欲求灵药换凡骨,先挽
天河洗俗情。’我在整个大学时代,都在努力又洗又换,我做得永远使我不满意。你问如果
我现在是个八十年代的大学生,不知将如何安排这四年。我想,如果时光倒流,我大可不必
在大学过这四年,我觉得从大学中‘换凡骨’、‘洗俗情’反倒过慢,慢得使自己不满意,
感到浪费过多,大学中除非有启发性的师友,否则效果不如休学自修。但是启发性的师友太
少了。我活到今天,从自己困学得来的自修成绩,远超过师友的切磋之益。沙特不同人论
学,只是自己做学问,他的学问已经无须外求,我也是如此。我在大学四年中,好像师友跟
我,变成只是情感上的交流,而非知识上的共进。我念书,我做学问,都是‘单干户’,和
他们不相干,我的一切几乎都来自书本,而不是来自师友的启发。”“假设我是八十年代的
大学生,如何安排这四年,不如假设我魂归那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如何挖掉那四年!
真的,我真的不想回到那段大学生活,如果我重活一次,我对我全部的学生时代,都愿
意挖去,我并不留恋。我觉得学校是一个断丧性灵的地方,对愈有天才的人,断丧得愈厉
害。
萧伯纳说他不愿再假设回到学校重温学生生活,就好像囚犯不愿再假设回到监狱重温坐
牢生活一样。对我来说,几乎也是如此。”
历史系四年中,跟我关系最深的女朋友是“罗”。在那种时代,恋爱环境颇为艰苦,连
到旅馆开房间都要被警察查,可见国民党政府的专制扰民。袁方《记者生涯》书中记有蒋介
石都关注到基隆男女教员开房间的事,可见此风之渐,原自上起。后来我和庄因等合祖了一
间小房,有时和“罗”两人在一起,并在一九五六年十月十五日这天“情归不处”(我不再
是处男,她也不再是处女了)。当时我二十一岁,正在历史系念二年级。在那个年代台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