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个你就干那个,用不着一天挂在嘴皮子上。少说几句,人家还佩服你,说多了,人家腻
歪。你当的是和平兵,不过略苦一些,那插队上兵团的也不轻松。再说,和以前的兵相比,
你们就算是享了大福了。我那兄弟还是打这座城时死的呢!怎么了?怎么也不怎么!我弟媳
妇至今还睡在小土房里,小伙子,来吧。咱们一块把这屋拾掇拾掇,让这像皮人靠窗根底下
凉快凉快去。”
桑平原受了抢白,象兜头被浇了一桶冷水。他没想到事情还有另一面的道理,说出来也
振振有词。过去终究是过去了,一切都重新开始。
桑平原有择床的毛病,每当新换了铺位,第一个晚上总睡不好。尤其是睡在这离地三尺
平衡木般的医疗检查床上,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们已经把库房收拾洁净了。寒冷依旧,霉味已稀薄了许多。清冷的月光,如白缎从窗
外泻落进来,轻柔地覆盖在妻子和女儿身上。
桑平原的思绪瞬息间飘荡出去了。他看看表,午夜3时,该换哨了。上班岗在频频看
表,该来人了,怎么还不来?该接下班岗的还在被窝里磨蹭,多躺一分钟是一分钟。然而,
终于该起了,今晚的口令不知是什么?起口令是件费心血的事,天天更换,比女人的时装还
要演变迅速。纵然你是再大的文豪,也有被这日复一日的文字游戏绞尽脑汁的那一天。要不
才华盖世的曹操会发出“鸡肋”这样的口令?主要是黔驴技穷……
桑平原看看自己的妻儿。她们睡得很安稳,轻微的鼻息拂动起细软的额发。他突然觉得
这很不真实,一切象梦境。他轻轻爬下床,抚摸另一张检查床上睡的女儿。桑丹感觉到了搔
痒,象只小鹿似的在他掌心蹭了蹭,桑平原还想抚摸妻子,手伸出去,又停住了。苏羊睡眠
极灵醒,不要扰了她的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