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当然很特殊,若不是亲眼看见,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的。但是,很奇怪,我
居然感到很熟悉。为什么呢?我久久地不得其解,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对于丈夫的裸体,
我当然看过无数次了,没有一点意外。对于范青稞,不过是一个我在妇产科早就熟透了的女
人身体。两种熟悉的东西叠在一起,那景象好像并不奇怪…
只是我应该愤怒才对。所有的电影里小说里,都是这么告诉这种时刻的女人。我应该先
把他们的衣服抱走,让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瑟瑟发抖。我应该疯狂地扑上去,撕那个女人的
头发,扯她下体的毛,直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淋。劈面给我丈夫一个耳光,打得他嘴角淌血,
慢慢地吐出一颗牙,狠狠地踢他咬他,让奸夫奸妇跪在我面前互抽嘴巴……我绝不原谅,顿
足捶胸,痛不欲生
我这样想着,甚至看到这样的常烘,一幕幕在人工前发生。但当时我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做,只是傻傻地站着,直到我攒够了力量,支撑着我能够一步步向后退出。
除了离开,我所受过的全部教育和我的习惯,都不允许我有别的选择。
我在外面茫然地走着,非常惊讶地发观,春天居然到了。
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无拘无束地在大自然中走动了。一个人,没有任何事情等
着你办,也没任何人来干扰你。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轻,阳光暖得像羽毛,小刷子一般抚
摸着皮肤。我扶着一裸叫不出名的树,看见从它灰褐色的千枝拱出了绛色的锥形幼芽,万头
攒动,争先恐后,怕辜负了春风。向阳的高处,已有凸现的花蕾绽出朦胧的深黄,未来的花
瓣交错之处,裂开了发丝一般精细的小缝,有缎子一般的鹅黄似有似无地抖着。可以想到,
到了明天,它会更猛烈地舒展开身躯,锯齿一般撕开花萼,向着太阳……
我真的不感到悲痛。或者说悲痛被我凝结成铁硬的一块,顶天立地占据着心灵的半壁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