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别害怕。没什么。我见过几回了,真的没什么。”口气就象我小时候,
先打预防针的女孩对后面的女孩说。
我说:“我不怕。谢谢您和以前的21床。”
她嘎嘎笑着,说:“谢我的我就收下了,谢21床的,等你到了那边再跟她当面说吧。
她又突然隐去了。这一回,有结结实实的药在我手中。
一个陌生的死去的女人留下的药。我却感到和她那么亲近。我把药抹进嘴里,缓缓
地咽了。
我想到了一个词,“遗药”。
生和死的界限在我的头脑里渐渐模糊起来。她象哈雷慧星的轨道,巨大的椭圆。
从死者那里继承的药片有着特殊的魔力。一觉醒来,我对面的18床,已经无声无息
地消失了。床上的被子见棱见角,瑞雪一般祥和平淡。
护士笑盈盈地看着我,说:“您居然睡得这样熟。我们处理18床的后事,您一点儿
也不知道。”
我悔得捶胸顿足。
植物的20床依旧极宁静地吐着舌头。
我不敢靠近19床,怕她看见我决非病入膏肓之徒。我盘腿坐在被垛旁,好象真正沉
疴不起的病妇。
“你是装的。”19床虚怀若谷地说。“装什么不行,来装死呢?你睡着了的时候,
我一听你的喘气声就知道了。真正要去了的人,喘气是三长两短。”
她埋藏在被子的沟壑中,我不知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