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因为孩子会有叫人想不到的举动。他在路的右边,突然横穿公路。我停下来等他,让他
平安地跑了过去。我越过了和他平行的位置,我甚至看见他龇了龇牙。他的牙很白,那时候
还是充满了生命力的,像碎碗碴子一般耀眼。在他身后,我踩了一脚油门。车像被抽了一鞭
的马急驶起来。正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呼唤,非常怪异,像一种野兽的啼叫。那个孩子
像被牵着线的木偶一样,猛然折身,向我的车轮扑来……
我完全惊骇住了,甚至忘了踩刹车。其实就是踩了刹车也毫无意义,汽车刚刚接到加速
的指令,就像箭已经射出去了。你能把自己呼出来的气收回去吗?你尽可以使劲做吸气的动
作,可是无论你吸进去多少空气,都不是你刚刚才吐出来的那口气了。那口气已经被天意给
收走了。
我感到车的左前轮被垫了一下,仿佛平日碾过一袋面粉,不,它比面粉可要柔软得多。
但也不完全是软的感觉,软中有硬。似是在蒸得很嫩的活鱼里,突然遇到了粗大的刺。
这就是孩子又脆又嫩的身体,在充气很足的轮胎下爆裂的感觉。然后是一个小小的气泡
破碎声,好像我们把一个吹得不大饱满的气球,用力捏炸了,有轻微震手的感觉……
我下了车,扑到男孩身边。他斜躺在我的车轮下,露出的骨茬像尖利的牙齿,挑着一块
块皮肉。我看到了那个破碎的气泡,那是孩子的胃,像书本一样摊开在公路上。最恐怖的还
不是这种血肉模糊的情景,而是在我的汽车轮胎的花纹里,填着一粒粒白色粘稠的物质——
那是男孩胃里的米饭。他一定是个粗心的孩子,来不及细嚼慢咽,许多米粒还保持着刚蒸出
来的模样,雪白而完整,好像完全没经过牙齿的咀嚼。
那些米粒很快就不白了,被血染成淡粉色。血缓缓地流出来,好像舍不得那个小小的躯
体,人的血其实挺少的,起码比我们想象的要少多了。这个孩子的血大约只有一小碗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