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培养洋务人才,需要大量派遣游学生;然而,知识青年到了外国,朝廷又难以控制其政治动向,故认为“出洋学生流弊甚多”。这便是张之洞在派遣游学生问题上的矛盾心理。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张之洞奉诏入京,某日在朝房与军机大臣王文韶(183O—1908)遇,偶语张在湖北办教育为天下先以誉之。张自诩其重大者为派学生东渡,开办文武高等及方言学堂。王文韶冷笑,从袖中取出《湖北学生界》一册,给张之洞看。张阅数页无语。下朝后,即电嘱鄂督以后少派学生出洋,并下令将《湖北学生界》的主要撰稿者刘成禺、张继煦等电调回鄂。这件事典型地表明了张之洞在兴办教育、派遣游学生问题上的窘迫状态。
张之洞对人才问题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作为大力兴办洋务的封疆要员,他十分注意引荐、培养和任用通晓近代知识的人才。如在两广、湖广总督任内,他延揽蔡锡勇、辜鸿铭等“识洋文、悉西艺”的人物人幕府;在暂署两江期间,遵旨保荐人才,其中袁昶、钱恂等,都是比较开明、对外部世界有所认识的士人。另一方面,由于张之洞自身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对于真正具有新的思想风貌的人才并不能容忍。例如,近代卓越诗人、政治家黄遵宪,曾任驻日本参赞,后移任旧金山、新加坡总领事,其近代知识非张之洞属下所能比拟。黄遵宪归国后,赴江宁(南京),谒见张之洞。张原有用黄之意,但在交往中,黄遵宪“昂首加足于膝,摇头而大语”①。张之洞深为不喜,便将黄置闲散。又如,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初夏,张之洞电召容闳,容闳兴冲冲到江宁谒见张之洞,结果却话不投机。张之洞便给容闳一个“江南交涉委员”差使,聊以敷衍其“远来之意”。二人交往即“以此处为起点,亦即以此处为终点”②。
总之,张之洞虽然号称“求贤若渴”,也确实有招才、惜才之举,然而他所需要的”贤才”不过是蔡锡勇,辜鸿铭一类思想是旧的,手段是新的,用新手段维护旧制度的人物,概言之,即是“中体西用”的人物。逾此轨范,即为张之洞所难容。这正体现了张氏教育思想中死的拖住活的,旧的束缚着新的这一矛盾状态。
①《劝学篇·外篇·游学第二》。
②《全集》,卷五十,奏议五十。
①《张文襄公牍稿》卷二四。
②《张文襄公奏稿》卷三七。
①康有为:《人境庐诗草》序,上海商务印书馆1931年版。
②容闳:《西学东渐记》第117页,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