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我一眼。我于是闭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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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岳父的胡碴还没有全白,就像他的头发一样,黑白间杂。我想等它们全白起来的时候,他也许就会改变一点儿什么吧,比如这脾气,就会好一些。无论怎么说黑胡碴是残留的一点青春,它透露出人的火气和拗性……离写字台几步远的地方是一个铺了毡子的书桌,他就在那上面画画和练书法。他练的是“颜体”,很胖,就跟他的体形差不多。
“我喜欢颜体。”岳父说。
他把临摹的字一张张摆出来。那当然还不能算什么书法作品,但的确是写得一丝不苟。他饶有兴趣地谈论这些字,还伸出手去抚摸。到后来我们终于谈得投机起来。因为我随便诌了几句关于书法的术语,他高兴了。他接着把藏在小柜里的几件书法作品拿出来——那全是他选中的自己的作品。我觉得这些字写得很难看,只是装裱得很好,用了全绫子。“书法作品怎么可以轻视呢。”我一边欣赏,一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梅子走过来,贴着门框站着。她为父亲补充说:
“它们参加过老干部书画展,得了一等奖!”
《你在高原》 第二部分 《忆阿雅》(46)
我点头。那上面大多写了一些古书上的现成话,什么“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等等。
岳父特别爱写一个很大的草书“寿”字——它大约有两尺见方,装裱后尺幅更大,要两人以上才能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