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谈话。她问:「我该怎么改造呢?我究竟主要该改造什么呢?」副主
任见她眼里噙著泪水,动了恻隐之心,见屋里没有别人,便诚恳地对
她说:「你怕主要是个修养问题。你太缺乏修养了。你吃的就是这个亏。」
说完,便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本刘少奇同志的《论共产党员的修
养》,递给了她。她惶恐地接了过来,心想,我是反动派了,人家还让
我看共产党员该怎么修养,以前真不该对人家那样……心里一感动,
她便放开嗓子痛哭起来,这一哭倒把那副主任吓坏了,忙过去把办公
室门打开,好让从走廊上路过的人看见和听见自己是怎样在同詹丽颖
谈话;当詹丽颖放纵完自己的感情,听到那副主任已经变换了诚恳的
劝谕口气,而是冷冰冰地在训斥自己时,不由得纳闷,刚才不是还那
样吗?怎么……
詹丽颖从此经受了二十多年的改造。她干过最粗笨的活,忍受过
最粗鄙的侮辱,被人们当面无数次地训斥批判,也被人们背后无数次
地戳脊梁骨;她写过铺开来大概能绕北京城一周的该写和不该写、真
诚和半真诚乃至虚伪的检查;她对社会和人生都有了更接近于正确和
更趋向于深刻的认识,然而她的性格却变化不大——这真是一件万分
遗憾的事。后来接收她的各个单位,只要求她改造思想,而并不要求
她改造性格。在她后来的生活道路上,竟再没有遇上过象那位矮个子
的办公室副主任式的人物,现在回想起来,唯有那位副主任看透了她
究竟吃的是什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