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尔·卡尔姆在3月的最后一周来到了埃利斯的农场,这时草场和农田野生植物都还没有开花,不易辨认。因此他只能用一种间接的方法来分析这草量丰厚的草地上都长了什么种类的植物。他把仓库里晒干的饲草分类(田野生态学家们至今仍会时不时使用这种方法),并从中鉴别出了24种植物,其中只有9种是草类。剩下的都是阔叶植物,包括如今被认为是牧场杂草的几种——北车前、雏菊、蓍草、矢车菊、山柳菊。让人惊讶的是,在饲草中“占绝对优势”的是一种常见的杂草——百脉根,约翰·克莱尔叫它“山羊脚趾”,也有人叫它“淑女的手指”。卡尔姆带了一份样品给埃利斯看,请他确认“这是他在著作《现代农民》中赞为无与伦比的、比其他草类都更快生根落地的‘淑女的手指’……他心中最完美的饲料,可供喂养骑用马、鹿、羊、兔子和牛——以及其他溢美之词”。(现代研究指出,许多如今被人唾弃的草场杂草其实比饲草有着更高的营养价值,这些杂草试图在饲草中生长,但却总被除草剂杀灭。反刍动物们所必需的钴元素,在车前草和毛茛中的含量比饲草高160倍。蒲公英、异株荨麻和蓟草所含的铜最高可达饲草的5倍,铁的含量也是饲草的1.5倍。食草动物缺镁会患上“饲草性肢体抽搐症”,草料中镁的含量约为0.4%,但在菊苣、长叶车前和蓍草中却超过1%。)
卡尔姆在农场一直待到4月,查看当地那些巧妙和低成本的做法。在白垩土地区对庄稼危害很大的蜗牛被捉来喂猪,这样养出的猪肥壮得鬃毛都脱落了,肉质也“可口和鲜美得无以复加”。冬青丛经过修剪后,可以在上面晾晒衣服。一束束的红花百里香和狗蔷薇被种在托敦厚采石场的石壁上,这些植物似乎提高了这里的湿度,并且“它们那新鲜的绿意和怡人的芳香可以保持几个月”。
他还详细记录了当地用荆豆做燃料的情况,面包炉尤其常用这种燃料。荆豆在奇尔特恩的酸性土壤高原上长势甚好,作为杂草它们会侵入条件较为恶劣的草场,因此一直被人厌恶,尽管对于食草动物而言它们其实是营养极为丰富的食物。但在这里人们却任由它们生长,因为它们是一种极佳的燃料。卡尔姆对这一情况的描述带有一种近乎克莱尔式的细致精确:
因为(荆豆)不断被人们砍下做燃料,现在它们只比手掌宽度略高。几个男孩一起来到一个地方,用带来的一种长柄镰刀贴地割下荆豆……刀片的厚度只有约1/4英寸(约合6.4毫米)。刀只有一面锋利,因此只能供右利手的人使用;也可两手一起握住刀柄,右手在前离刀锋更近。铁质的刀片安在木质长杆上,刀片用来固定在长柄上的部分与柄呈一个很小的锐角。所以使用这种镰刀收割时人不需要弯腰……男孩们用这种工具割下荆豆、蕨菜、老了的青草以及其他任何需要的东西,然后把它们耙成一堆,再分别扎成很多捆。他们用黑莓的细蔓做捆扎的绳子。负责捆扎的人一定要戴上厚实的手套,因为荆豆和黑莓都是多刺的植物。
当地的蕨菜收割后用途更广。它们被砍下后堆成一垛垛,用来:
代替木材做烧火的材料……我在小盖泽顿及其周围漫步时,总会看见这些蕨菜茂盛地长在用来放牧的草地和丘陵上……我们在好几个地方都看见人们把蕨菜收割来做燃料。在小盖泽顿附近的布里奇沃特公爵公园,有一座大型砖厂,这里大量生产着砖块。放进砖窑用来烧干砖头的燃料通常是一捆捆的山毛榉嫩枝,但更专门的燃料其实是这种蕨。我们看见砖厂的院子里摆放着大堆大堆盖着茅草的蕨。人们说这种蕨燃烧时火势比很多木材都旺得多……一位当地的杰出人士告诉我说,以他长久的经验来看,他能证明蕨菜是最好的燃料之一。他用蕨来烤面包和做很多其他事情。在许多地方都能看到人们采集蕨菜并混上稻草,用来给农场动物做褥草,等褥草腐败后刚好可以做肥料。蕨菜还可以用来铺在地面,上面堆放麦子、豆类和玉米。
***
有生以来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住在距离小盖泽顿只有几英里的地方。这里的公地上依旧长着大片的荆豆和蕨菜。佩尔·卡尔姆的导师林奈曾于18世纪30年代造访这里,据说到了以后他欣喜若狂,直感谢上帝让他见到了花朵盛放的荆豆。1866年,激进的当地地主奥古斯塔斯·史密斯组织了一次直接行动,成功阻止了要将这里的一大片土地改作垃圾场的决定。在篱笆被拆的那天,当地人民蜂拥到了伯克汉姆斯特公地并捡拾荆豆的小枝条留作纪念,以庆祝这片土地再次回到大家手中。在20世纪20年代这些公地被廉价卖掉之前,当地的人们一直在用温和的方式做斗争,争取让他们的杂草资源生存下去。每年专门有荆豆和蕨菜的“休养季”,即6月1日到9月1日。8月31日晚上,人们都专心地等待着教堂半夜的钟声,钟声一响,所有人都冲出来收获他们宝贵的杂草,就像一群淘金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