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一旁等了一会儿,酒柜中突然冒出两只高脚杯,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艾伐丹拿起绿色的那杯,他先将酒杯贴在脸颊上,感受它的冰凉滋味。然后才将杯缘凑向唇边,开始细细品尝。
“恰到好处。”他将酒杯放到固定于座椅扶手的杯座中,又说,“具有放射性的行星有好几千,行政官,正如您所说的,可是其中只有一颗有人居住。就是这一颗,行政官。”
“这个嘛,”恩尼亚斯咂着嘴唇,经过柔滑的酒液滋润,他的口气似乎缓和许多,“也许它在这方面的确是唯一的,那却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特点。”
“但这并非只是统计上的唯一性,”艾伐丹一面浅尝着手中的美酒,一面从容不迫地说,“它还具有其他意义,潜在的重大意义。生物学家曾经证明,或声称曾经证明,假如在一颗行星的大气与海洋中,放射线强度超过某个定值,生命就无法繁衍……而地球的放射性,则远超过这个限度。”
“很有趣,这点我倒不知道。我想,这个事实就是个确切的证据,证明地球生命和银河其他的生命有本质的差异……这该使你满意,因为你是从天狼星区来的。”
对于自己这番话,他表现出嘲讽般的得意。接着,他又以亲昵的口气,说了一大串:“你可知道,统治这颗行星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得对付天狼星区普遍存在的强烈反地球主义。而地球人呢,这种排外情绪更为严重。当然,我不是说银河其他许多地方没有反地球主义,可是没有一处像天狼星区那么激烈。”
艾伐丹的反应是激动且不耐烦:“恩尼亚斯大人,我反对这种推论,我绝不比世上任何人更褊狭。我相信人类是单一物种,就连地球人也包括在内,这是我自己科学信仰的核心。事实上,所有的生命基本上都是相同的,生命的基础一律是链状的核酸分子,以及形成胶体分散系的蛋白质结构。我刚才提到的放射性效应,不仅适用于人类某一部分,也不仅适用于任何生命的某一部分,而是所有的生命一律适用。因为它的理论基础,是主宰微观原子的量子力学。这个道理对您、对我、对地球人、对蜘蛛,甚至对细菌都成立。
“您想想看,蛋白质与核酸,也许我根本不必告诉您,分别是氨基酸与核苷酸的庞大而复杂的集合体,当然还有其他特殊的化合物。它们构成繁复的三维形状,不稳定的程度就像阴天的阳光。这种不稳定性正是生命的特性,因为它要永不止息地改变自己的位置,才得以保有自我的形态——就像耍特技的人,将一根长杆顶在鼻尖一样。
“可是这些神奇的生化分子,首先得由无机物质组合,然后生命方能存在。因此,在最初的时候,太阳辐射出的能量,作用在我们所谓的海洋——那些巨量溶液中,有机分子的复杂度才会渐渐增加。从甲烷变成甲醛,最后变成糖类和淀粉,这是一条途径;而从尿素变成核苷酸再变成核酸,又是另一条途径;此外,从尿素变成氨基酸再变成蛋白质,则是第三条可能的途径。当然,原子的这些组合与蜕变,全都是一些随机现象。在某个世界上,这个过程也许需要几百万年才能完成,而在另一个世界,也许只需要几百年的时间。当然,前者的可能性远大于后者。事实上,最可能的情形,是根本没有任何结果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