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秘密在文化大革命中被红卫兵宣传得家喻户晓。苏玉兰一定是恋上了某个大人物,曾
庆璜认为他的判断决不会错。因此,他一定要挖出这个大人物来。他不相信自己比什么
大人物差,这辈子他一定要让苏玉兰认识到这点。
我奶奶是这个时候插嘴的。她去给他们第三次热菜。她说莫谈这些,都是读书人,
多谈些学问不好?我奶奶一生坚信知道了别人的隐私是件坏事。隐私和政治她是最不爱
听的。
于是,两个男人就谈古诗词,谈音乐,谈围棋。曾庆璜渐渐得心应手起来。他几乎
没有不记得的唐诗宋词。说起音乐他用筷子在酒杯上哼哼起来,以证实《二泉映月》的
悲凉、《良宵》的轻柔、江南丝竹《中花六板》的灿烂、粤曲《旱天雷》的雄猛。至于
围棋,我爷爷只知道吴清源的名字。曾庆璜醉到深处,反而能侃侃而谈。我爷爷一再举
手投降,叹后生可畏。
这顿酒直喝到启明星高挂。我时睡时醒,最后的记忆是听见曾庆璜捏着嗓子唱京剧
青衣《锁麟囊》: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爷爷一嗓门洪亮的老旦淹盖了青衣娇柔纤细的拖腔。“叫张义,我的儿,听娘教训;
待为娘对娇儿(我)细说分明:儿的父他遭不幸,丧了性命;抛下了母子们怎度光阴?
是为娘,守贞节,我不听他论;皆因我的儿年小,娘在中年。我怕的是这百年之后,我
身入九泉,难见我那去世的先人。我的儿啊!”
这是《钓金龟》选段。我爷爷一开口就没法不把这段唱完。
新的学年开始,曾庆璜成了我的语文老师。做班主任是后来的事,那显然是因为他
管理学生的才干受到了领导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