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碧菡望着她。“按理呢,我也管不着你的事,”那母亲慢条斯理的说:“可是 哦,你不是一向说嘴耍强的吗?你那个萧老师不是要教你的吗?怎么听说你到他们家去当起 小老婆来了?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呢?”碧菡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是真的。”她终于说。
“哎唷!”那母亲尖叫了起来:“我的大小姐,你做些什么糊涂事呀?咱们家虽然穷, 也是好人家呀!你怎么这样没出息,去当他的小老婆呢?你平日也念了不少书,从小就拚命 要什么什么——出人头地,你现在可真是出人头地呀!他们高家算什么呢?有钱有势的阔少 爷,就可以占我们穷人家的便宜吗?这事情,我可要和你爹商量商量不可,你给人欺侮了, 我们俞家也不能不管!”
听这口气,她根本是想敲诈!碧菡急了,她很快的说:
“妈,这事是我自愿的!既没有人欺侮我,也没人占我便宜。”“哎唷!大小姐!”那 母亲尖叫得更响了:“你自愿的?你发疯了吗?我们把你养得这么大,是让你去当人家的小 老婆的吗?以前要你像阿兰一样找个事做,你还嫌那工作侮辱了你,结果,你真好意思,居 然去做人家的小老婆!”
碧菡张大了眼睛,涨红了脸,她想说话,却觉得无言可答。母亲那左一个“小老婆”, 右一个“小老婆”已叫得她头发昏,她根本就无招架之力。她只觉得屈辱,屈辱得想找个地 洞钻下去。“妈!”忽然间,一个清脆的声音喊,碧荷已挺身而出,她站在那儿,头昂得高 高的,很快的说:“你别左一声小老婆右一声小老婆的,姐姐和高大哥情投意合,他们愿意 在一起,你也管不着,姐姐早就满了二十岁,别说你不是亲生母亲,你就是亲生的,也管不 了!何况,当初姐姐在医院病得快死的时候,爸爸已亲笔写过字据,把姐姐交给人家了。人 家没控告你们遗弃未成年儿女,没告到妇女会去,已经是人家的忠厚之处。至于小老婆,姐 姐跟了高大哥,即使算是小老婆,也只是一个人的小老婆,如果当了阿兰,就是千千万万人 的小老婆了!”“哎唷!”那母亲尖叫:“你反了!你反了!”她气得发抖,举起手来,想 打碧荷,碧荷挺立在那儿,动也不动,那母亲就是不敢打下去。终于,她放下手,忽然大哭 起来:“哎唷,我造了什么孽,要来受这种气呀?哎唷,我为什么要当后妈呀?”一面哭 着,她一面借此下台阶,跑到屋里去了。
“碧荷!”碧菡惊奇得眼睛都张大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初那个和她同受虐待 的小碧荷!她不止身材是个大人,说话也像个大人,而且,她是那么坚强、锐利,充满了锋 芒和勇气!是一株在风雨中长成的松树!“碧荷!”她惊喜的喊:“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姐姐,”碧荷黯然的说:“生活是最好的教育工具,不是吗?我不能再做第二个你!”
碧菡望着她,泪水滑下了碧菡的面颊,她站起身来,把碧荷紧紧的拥抱了一下,碧荷已 长得比她还高了。
“碧荷,”她哑声说:“好好努力,好好读书,我会看着你成功!”穿上大衣,她准备 走了。
“姐姐!”碧荷叫了一声。
“嗯?”她回过头来。“姐姐,”碧荷盯着她。“你爱高哥哥吗?”
碧菡默然片刻。“是的,我爱。”她坦白的说。
碧荷安慰的笑了。“姐姐,”她低语。“祝你幸福!”
幸福?她是不是真的有“幸福”呢?夜深时刻,她躺在高皓天的臂弯里,一直默默的出 着神。幸福,这两个字到底包括了多少东西?她真有吗?她能有吗?皓天侧过身来,抚摸她 的头发。“碧菡,”他轻声说:“你有心事,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慢吞吞的说:“什么叫幸福?”
什么叫幸福?高皓天一怔,情不自禁的,他也陷进深深的沉思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