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来,高太太兴致冲冲的,又是人参,又是当归,一天二十四小时,忙不完的汤汤 水水,直往碧菡面前送。又生怕她吃腻了同样的东西,每天和阿莲两个,挖空心思想菜单。 依云看着这一切,暗想:这是碧菡没有怀孕,已经如此,等到怀了孕,不知又该怎样了?高 太太又生怕儿子错过什么“受孕期”,因此,只要皓天晚上进了依云的房间,第二天她就把 脸垮下来,对依云说:
“医生说碧菡随时可能怀孕,你还是多给他们一点机会吧!”依云为之气结,冲进卧房 里,她的眼泪像雨一般从面颊上滚下来,她会用手蒙住脸,浑身抽搐着滚倒在床上,心里反 复的狂喊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高皓天沉浸在与碧菡之间那份崭新的柔情里,对周遭的事都有些茫然不觉。再加上碧菡 在公司里仍然是小姐的身分,那些光杆同事并不知道碧菡和皓天的事情,所以,大家对碧菡 的追求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热烈起来,因为碧菡确实一天比一天美丽,一天比一天动 人,像一朵含苞的花,她正在逐渐绽放中。这刺激了高皓天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像保护一 个易碎的玻璃品般保护着碧菡,又怕她碎了,又怕她给别人抢去。每次下班回家,他不是骂 方正德不男不女,就是骂袁志强鬼头鬼脑,然后,一塌刮子的给他们一句评语: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哦,”碧菡笑吟吟的说:“他们都是癞蛤蟆,你是什么呢?”
他瞪大眼睛,趾高气昂的说:
“你是天鹅,我当然也是天鹅了!你是母天鹅,我就是公天鹅!”他的老毛病又发作 了,侧着头,他说:“让我想想,天鹅是怎么样求爱的?天鹅叫大概和水鸭子差不多!”于 是,这天晚上,碧菡和高皓天的屋里,传出了一片笑声,和皓天那不停口的“呱哌哌”的声 音。
依云听着那声音,她冲进卧房,用手紧紧的蒙住了耳朵。坐在床上,她浑身痉挛而颤 抖,她想着那“吱种种”“吼汉汉”的时代,似乎已经是几千几百万年以前的事了。现在的 时代,是属于“呱哌哌”的了。
这种压力,对依云是沉重而痛楚的,依云咬牙承担着,不敢作任何表示。因为皓天大而 化之,总是称赞依云大方善良,碧菡又小鸟依人般,一天到晚缠着她叫姐姐。风度,风度, 人类必须维持风度!稍一不慎,丈夫会说你小器,妹妹会说你吃醋,婆婆一定会骂你不识大 体!风度!风度!人类必须维持风度!可是,表面的风度总有维持不住的一天!压力太重总 有爆发的一天!这天中午,碧菡和高皓天冲进家门,他们不知道谈什么谈得那么高兴,碧菡 笑得前俯后仰,一进门就嚷着口渴。皓天冲到冰箱边,从里面取出了一串葡萄,他仰头衔了 一粒,就把整串拎到碧菡面前,让她仰着头吃。碧菡吃了一粒,他又自己吃了一粒,那串葡 萄,在他们两个人的鼻子前面传来传去,依云在一边看着,只觉得那串葡萄越变越大,越变 越大,好像满屋子都是葡萄的影子。就在这时,皓天一回头看到了依云,他心无城府的把葡 萄拎到依云面前来,笑嘻嘻的说:
“你也吃一粒!”依云觉得脑子里像要爆裂一般,她一扬手,迅速的把那串葡萄打到地 下,她大叫了一声:
“去你的葡萄!谁要你来献假殷勤!”说完,她转头就奔进了卧房,倒在床上,她崩溃 的放声痛哭。
高皓天愣住了,望着那一地的葡萄,他怔了几秒钟,然后,他转身追进了依云的房间, 把依云一把抱进了怀里,他苍白着脸,焦灼的喊:“依云!依云!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依云哭泣着抬起头来,她语不成声的说:
“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不再爱我了!”
“依云!”皓天哑着喉咙喊:“如果我不爱你,让我死无葬身之地!让我今天出了门就 撞车撞死!”
依云张大了眼睛,立即用手蒙住了皓天的嘴。
“谁让你发毒誓?你怎么可以发这种誓?”
皓天含泪望着她。“那么,你信任我吗?”
她哭倒在他怀里。“皓天!皓天!”她喊着:“不要抛弃我!不要抛弃我!因为,我是 那么那么爱你呀!”
高皓天满眼睛的泪。“依云,”他颤栗着说:“如果我曾经疏忽了你,请你原谅我,但 是,我从没有停止过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