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救人命的军爷?”小回回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吟儿被弄糊涂了。
“嘿!你忘了,就是秀姑姑出嫁时,跳上马背救小七爷的那位壮士。”
“会不会看走眼?”提起荣庆救瑞王家傻儿子的事,吟儿顿时呆在那儿,心想天下能有 这种巧事。
“我跟他面对面,说啥也不能看错。前一阵子去承德扫前站,我还远远见过他,当时不 敢认他。我问他多会进宫的,他说十多天前才随瑞王进京,如今也在紫禁城里当差。”
“他……他也在宫中当差?”吟儿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十四岁的小回回见吟儿 问得仔细,立即来神了,将当天他不小心丢掉手帕包,荣庆帮他捡起手帕里包着的相片的事 说了一遍。
“他看见了相片没有?”吟儿紧张地追问,心悬在喉头口,差点儿没蹦出来。
“看见不就麻烦了。”小回回连忙回答。
吟儿满脸通红地站在那儿,半晌不说话,心想要让他看见自己的相片,那该多好啊!小 回回以为刚才的事吓着了她,连声安慰她,说没事儿,他连手帕里包的啥玩意儿也不知道。
“你没问他叫什么名字?”吟儿长长地喘了口气,伸手撩起额前的刘海,尽量装作一副 随便的样子问。
“他叫荣庆,在大清门当差,七品蓝翎长。”小回回口齿伶俐地回答。
听到这儿,吟儿全都明白了。无须置疑,这人肯定是荣庆,问题是他为什么这会突然从 承德调到皇宫中当差。总之,荣庆的出现,而且一下冒到了她身边,这消息像一块巨大的石 头扔进水里,激起一片轩然大波。原先被她死死压住的情感像决堤的水,一下子冲垮了她理 智的防线。她恨他,更爱他。她坚信,他们家退婚的事一定是他父母的意思,他肯定不愿 意。
小回回见吟儿站在那儿发愣,不知她想什么心事,尽管他是个孩子,但宫中多年养成的 习惯,本能地克制着好奇心,跟她打了招呼,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吟儿与小回回分手后,一路向太监值房走去,让他们去敬事房替珍主子讨一盒贡墨。一 路上,她想着小回回告诉他有关荣庆的消息,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在珍主子身边当差,而 荣庆在万岁爷身边当卫士,皇上与珍妃两边走动得非常勤,万一有一天突然撞上他,他会跟 她说什么,而她又能跟他说些什么?想了半天,她实在想不出在这种情况下,他俩见面有多 大意思。她的心就像石头落水后的水面,波纹渐渐回复了平静,原先那份激动没了,代之而 起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凉。
到了值房,发现茶水章在那儿与这边的首领太监在炕几上喝茶说话。原来他在珍主子那 边留下两名贴心的小太监,自己跑到这儿来歇歇脚。见到这章德顺,吟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 亲情。茶水章也一样,自从他离开储秀宫,也很少见到吟儿,即便有时打个照面,也顾不上 说话。
景仁宫首领太监听说珍妃急着要墨,不敢怠慢,当即留下茶水章和吟儿,亲自去敬事房 办理此事,要吟儿在这儿等他回来复命。他一走,茶水章便与吟儿说起话来。
对吟儿来景仁宫当差,茶水章心里一直替她捏一把汗,眼下为了新政,光绪与慈禧母子 俩闹得很别扭,加上朝廷上的大臣们也各持异议,在皇上皇后之间挑拨离间,矛盾似乎越演 越烈。慈禧表面上交了大权,骨子里却不放心,为了监控皇上和珍主子,才派平儿来景仁宫 当差,目的是要监视珍主子和皇上的动静。
不知情的人不知道,以为平儿犯了宫中的规矩,其实她是奉慈禧和李莲英的旨意才敢这 样干。因此茶水章唯恐吟儿不知道内情,甚至也私下替储秀宫打探这儿的消息,闹不好会出 大事。他一直想私下提醒她,苦干没有机会,这会儿首领太监一走,屋里只剩下他们俩,显 然是个说话的好时机。他几次想开口,但不知从哪儿说起。既要提醒吟儿,又不能说得太露 骨,因此在心里思忖着这话儿从哪儿开头。
吟儿瞅着茶水章那张亲和的脸,觉得他来皇上身边当差前后不过才半年,人一下子老了 许多,过去那保养得很好的脸失却了往日的光泽,显得很疲惫,眼神里充满某种恍惚。
“章叔!万岁爷身边当差,比从前辛苦多了吧?”
“当奴才的,辛苦不在话下,就怕侍候不好主子。”茶水章沉吟片刻,反问吟儿,“你 在这儿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