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顿时暴怒了起来,他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他的头向她凑 近,他大声的、恼怒的、悲愤的喊了出来:“你不知道报上登过,就算这件事根本没发 生过,是不是?就算你生命里根本没有过,是不是?你预备欺骗到什么时候?隐瞒到什 么时候……”
“我警告过你的,"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被他的凶恶和暴怒吓住了。"我说过我…… 没有资格恋爱的,我一直要……逃开你的,我一直要……和你分手的,我说过我的故事 很……很残忍的……”
“你说过!哪哪哪哪哪说过!"他拍着桌子,逼视她。"你到底说过些什么?你是弃 婴?还是弃妇?你说过!哪哪过!哪哪你有个未婚夫,结果是有个私生子!哪怎么敢对 我说你说过?你怎么敢这样欺骗我,玩弄我?”
她从座位里跳了起来,身子往后倒退,直退到门边。
“我今晚就要来告诉你的……”
“嗬!"他怪叫:“你今晚要告诉我的!可惜你晚了一步!可惜我都知道了!那个停 车场的酒鬼!哪……你……"他转开身子去悲愤的对着窗外的天空喊:“你是多么玉洁冰 清,纤尘不染呵!哪是透明的天堂!水晶般的天堂,不杂一丝污点的天堂……”
她望着他,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前像有一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但她仍然思想清晰: “你生气,并不因为我告诉你晚了一步,"她幽幽的说:“而是因的这件事实!因为我破 坏了你心里的完美!因为我有污点,我不纯洁,我失身过,怀孕过……你受不聊哪,并 非我的欺骗,而是这件事实!是吗?你一直要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孩,结果你要到了一堆 破铜烂铁……哈哈!"她忽然笑了起来,凄楚的笑了起来,她的眼眶干干的,声音苦涩、 苍凉,而绝望至极。"是吗?牧原?"她逼问着:“是吗?你被这事实吓坏了!我和那样 一个酒鬼生过孩子!哪没料到玉洁冰清的何洁舲,原来是早被污辱过的豌豆花!是吗? 你从不会要一个豌豆花的!是不是?如果你早知道我是豌豆花,你早就不要我了!是吗? 是吗?是吗?……”
“是!是###"他冲向她,眼珠红了,酒和悲愤把他完全占据了,他对她的脸大吼: “你怎能在我眼前扮演清高!哪怎能让我对你如此崇拜!哪怎能用唐诗用宋词用天真来 伪装你自己……”
“牧原!"她打断了他,清晰的一字一字的说:“事实上我没有引你入歧途!是你自 走入歧途!不过,没关系了,是不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是不是?不必对我吼叫!反 正没有婚礼了,反正真相及时挽救了你!反正你并没有被我污染!反正你并没有被我羞 辱!反正你依然完美!反正我还没有弄脏你!牧原……"她盯着他,对他缓缓的点着头, 语气深刻:“我祝福你!祝你……找到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真正玉洁冰清的女孩!希 望在这混沌的世界上还能有你所谓的玉洁冰清!"她一口气说完,然后,她再也不看他, 甩了甩长发,她毅然的掉转身子,打开房门,就对外面直冲了出去。
她没有乘电梯,冲下十二层楼,她中到大街上去了。然后,她没有叫车,也没有回 家,她开始在街上盲目的乱逛。她走着,鬃鬃鬃鬃鬃……意识依然清明,思想依然清晰, 神志依然清楚。她一直鬃鬃……只是想耗尽自己的体力,平静下自己那沸腾的情绪,和 遏止住自己那刻骨铭心的疼痛。是哪,疼痛,她觉得她浑身每根神经都在疼痛,这些疼 痛,从四肢百骸向心脏集中,如同小川之汇于大海,最后,那心脏就绞扭着痛成了一团。
终于,她走回了新仁大厦。
她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
秦非和宝鹃仍然在客厅中等着她。因为她迟迟未归,两人都觉得是种好的预兆,只 要谈得久,就证明没有僵。他们并没打电话到展家去问,也没猜到洁舲会在街上游荡。 他们等得越久,信心就越强。在这种信心中,宝鹃撑不住,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中睡着了。 秦非仍然坐在那等着洁舲。
洁舲站在那儿,眼光直直的看着他们,他们呆住了,什么话都不必多问了,洁舲的 脸色,已经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了。
她笔直的向他们走来。秦非坐在沙发中,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机械的熄灭了手 中的烟蒂。宝鹃下意识的往秦非身边靠拢,感觉得到秦非的身子在发抖。
洁舲在他们夫妇二人面前站住了。她默立了两分钟,眼中依然是干干的,脸色惨白, 而毫无表情。她就这样默默的瞅着他们,然后,她对着他们跪了下来,她的身子缓缓的 向下仆,仆倒在他们两人怀中,她的双手,一只伸向了宝鹃,一只伸向了秦非。
秦非的双膝猛烈的颤抖起来,他伸手摸索着她的头发,她的颈项,她的面颊,他的 手指也颤抖着。
宝鹃惊悸的看着洁舲那弓起的背脊,张着嘴,她想说话,却无法出声。
泪水突然像打开了的闸,一下子就涌出了洁舲的眼眶,迅速的泛滥开来,濡湿了秦 非和宝鹃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