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哦,”刘彪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说:“你真爱干净,洗澡!半夜洗冷水澡!早知 道你根本不想活,我救你个屁!你这个笨女人!一点脑筋都没有!活得好妹的不耐烦,自己 找死!”可柔被这顿臭骂骂得开不了口,刘彪把她弄下马来,推进一家农家的门里,要那个 农妇招呼她,自己大步的走了。王其俊摸摸可柔的头,果真烧得很厉害。他叫可柔进屋去躺 著,把小霏霏抱了过来。没两分钟,刘彪又折了回来,手里握著几片阿司匹灵药片,对可柔 没好气的说:
“把药吃下去!你不死算你运气!这一带生了病就没办法,你找病找得真好,就会给我 添麻烦。早知道,我就不管你的帐!”可柔病得头昏脑胀,听到刘彪这一阵恶言恶语,不禁 心灰意冷,她喘著气,挣扎的说:
“刘连长,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现在我既然生病,也不敢再麻烦你了,我想就留在这 里,生死由之。请你帮我父亲的忙,送他到四川,我和小霏不走了。”
“好哦!”刘彪又大怒了起来:“把你丢在这里,说得真简单!我刘彪没管你的事就罢 了,已经伸了手,要我再把你病兮兮的扔在这里,你要我刘彪落得做个什么?他妈的全是废 话!你给我吃下药,蒙起头来出一身汗,明天烧退也好,不退也好,照样上路!”说完这几 句气冲冲的话,他就“砰”然一声带上房门走掉了。王其俊坐到可柔的床边去,握住可柔的 手。这么久患难相共,王其俊已经有一种感觉,好像可柔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拍拍可柔的 手背,安慰的说:
“可柔,别灰心,你多半只是有点伤风,吃了药,蒙头睡一觉就会好的。刘连长这个人 心软口硬,别听他嘴里骂得凶,他实际上是太关心你了。”
“爹,”可柔含著泪说:“我连累你,又拖累了刘连长,没有你们,我根本不可能逃出 来。孩子的爸爸,多半已经完了……”她忽然哭了起来:“你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个书呆 子,他只会念书,现在可能已被日本人捉住,杀了。我知道,我知道……”“可柔,别胡思 乱想了,他一定先逃出去了,等我们到了四川,登报一找就可以把他找到的。”
“不会的,我知道不会的,”可柔摇著她的头,摇得泪珠纷坠。“他不会像我一样好运 气,碰到像刘彪这样热心的人,他一定已经落到日本人手里了。他那个脾气,到了日本人手 里就是死!我知道,好几次我梦到他,他已经死了,死了……”“可柔,你是太疲倦了,别 再乱想。来,把药吃下去!”王其俊倒了杯开水,如同招呼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扶起可柔来 吃药,可柔吃下了药,仰躺在床上,痴痴的望著王其俊说:“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 了,你有过女儿吗?”
“是的,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他们现在在哪儿?”王其俊沉默的看靠可柔,好半天,才摇摇头,惘然的说:
“他们都已经离开了我,一个死了,两个走了!”
“哦,爹!”可柔轻後的叫,这声“爹”是从肺腑中挖出来的,叫得那样亲切温柔,王 其俊心为之酸。
“睡吧,可柔。”他说:“别记挂孩子,我会带她。你好好的睡一觉,明天一定会退 烧。”
可是,第二天,可柔并没有退烧,非但没有退烧,而且烧得更厉害了。王其俊一看到她 双颊如火,昏昏沉沉的躺著,就知道她病势不轻,看样子决不是简单的感冒。刘彪走来靠了 看,就跺脚叹气说:“要命!不管怎样,我们先到东安城再说。”
“刘连长,”王其俊沉吟的说:“可柔病得这样子,恐怕不便于再上路了,我想,你们 先走吧,我和可柔留在这儿,等一两天再说……”“等一两天!等一两天日本鬼子就来砍你 们的头了!”刘彪暴跳如雷的说:“走!如果她不能骑马,我叫人做个担架抬著她走!”这 时,可柔倒醒过揽了,她睁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刘彪,挣扎著在枕上向刘彪点头,无 力的说:
“刘连长,谢谢你的好心,谢谢你的救助,是我没有福气,走不到后方。我不会忘记你 的大恩大德,你带你的军队走吧,还有王老先生,他不是我的父亲,他和你一样是我的恩 人。你和王老先生一起走吧……”
“可柔!”王其俊责备的喊:“可柔!我绝不丢了你!这么久以来,你早已和我的女儿 一样了!”
刘彪诧异的看靠王其俊,又看靠可柔。没有时间让他来弄清楚这父女间的内幕。他只低 头凝视著可柔,用一种一反平日那种暴躁的口气,变得十分诚恳而迫切的说:
“你要拿出勇气来,知道吗?我怎么样都不会把你留在这儿的,你不用多说了,不管前 面还有多少困难,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四川。”“刘连长,”可柔深深的望著刘彪:“只怕我 会辜负你这番好意了。”“勇敢一点!”刘彪说:“一点小病不会折倒你的!”
他们又上路了,可柔真的被两个士兵用担架抬著走,小霏由王其俊抱著。中午,他们到 了东安城。
未到东安城之前,王其俊满心的幻想,以为东安是广西和湖南交界处的大城,又没有沦 陷敌手,一定很繁荣,也很安全的。可以买到药品给可柔治病,也可以找到车辆到后方。谁 知一进东安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样。城内的居民早已撤光,现在全城都是各单位撤退下来 的军队,满街的地上都躺著呻吟不止的伤兵。城内的污秽、零乱,更是不堪想像,苍蝇围著 伤兵们的伤口飞,那些缺乏医药和绷带的伤口,大部份都浓血一片的暴露在外,看起来令人 作呕。空气里充满的全是血腥味和汗臭。刘彪带著队伍一进城,就有许多军人来探问消息, 刘彪也无法肯定答覆。他们在城内略略休息了一会儿,忽然,有两个快马跑来的军人,一面 进城,一面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