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编修《奉元历》的工作从一开始就受到了严重的干扰和破坏,沈括和卫朴 的全面改历计或没有完全实现。但《奉元历》毕竟行用了19年之久。可见它的确具 有一定的科学内容。沈括和卫朴都有过人的学识和才能,但是他们生活在腐朽的封 建时代,保守的官僚政治势力不容许他们真正有所作为,对他们施加了重重压力, 设置了种种障碍,使《奉元历》的精度大打折扣,甚至竟没有让《奉元历》留传下 来,使我们今天无法更具体地了解其中所包含的科学内容。另外,沈括在司天监期 间,还对一些老式天文仪器和浑仪、浮漏、景表等进行过精心的改革,取得了很大 成绩。 但在沈括离开京城以后, 这些改革过的天文仪器也遭到了排斥,被说成是 “沈括以意增损,器成数年不能定,与浮漏、景表不应”。沈括改制过的新仪器都 被弃置不用,反而重新铸造了一套老式仪器。再者,经过沈括整顿后的司天监,本 来已经面貌一新,工作有了很大起色。但当沈括一离开这个职位后,封建保守势力 马上卷土重来,不久司天监也就“其弊复如故”了。凡此种种,说明那怕是沈括这 样一位有一定政治地位的大科学家,在封建社会里也不可能充分发挥共聪明才智。 唐朝的韩愈在《原毁》一文中早已发表过“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的感慨。这 就难怪中国古代许多重要的科技发现或发明,都没有能够传播开去、流传下来。拿 沈括来说,他晚年提出的《十二气历》,就被淹埋达八百年之久。
被埋没八百多年的《十二气历》
自春秋战国以来,我国就发展了一种“月令”思想,认为只有在某个特定的月 份里才能进行某种生产、政治或宗教活动,如果违背了这个秩序就会受到老天爷的 惩罚。这种思想反映了农业社会受自然条件支配的实质。西汉以后,月令逐渐定型 下来,受到封建统治者和广大人民的重视。其实严格说来,一定地区农业生产活动 的日期主要应根据气候变化来进行安排,而气候变化的基本因素是地球围绕太阳的 运动,它表现为节气。中国古代一贯是阴阳历交用的,因此在历法上存在一个根本 问题, 就是阴阳历之间的调合问题。 我们知道, 月亮绕地球的运转周期为 29.530588天, 地球绕太阳的运转周期则为365.242216天,这两个数互除不尽。这 样,以十二个月来配合二十四节气的阴阳合历就始终存在矛盾。虽然我们祖先很早 就采用了闰月的办法来进行调整,但是历日与节气脱节的现象还是时有发生。为了 解决这个问题,沈括经过长期周密细致的研究,提出了一个彻底改革的方案,这就 是他的《十二气历》。
《十二气历》是沈括晚年在《梦溪笔谈补笔录》中提出来的。他首先讨论了置 闰法。他说,置闰法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本来不应议论。但是有许多事情古人不可 能预见到,而有待于后世发现。只要所说的是真理,就不应该有什么古和今的区别。 沈括肯定了事物运动变化具有规律性,反对盲从古人,认为学术思想应该不断有所 发展,不能老是停留在前人的水平上。这些思想都是难能可贵的。
他接着讨论了历法中出现的“气朔相争”现象。认为产生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 在于,一年有十二个月,一月有二十九天,两者互除不尽。虽有闰月的方法来进行 调节,但“闰生于不得已”,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补救方法,不能根本解决问题。他 得出结论说,寒去暑来,万物生长衷亡的变化,主要是按照二十四节气进行的,而 月亮的圆缺与一年农事的好环并没有很大关系。以往的历法仅仅根据月亮的圆缺来 定月份,节气反而降到了次要地位,这是不应该的。正是从以上考虑出发,他提出 了经纯阳历取代阴阳合历的建议,这就是《十二气历》。沈括指出,只有纯阳历才 能把节气固定下来,从而更好地满足农业生产对历法的需要。
《十二气历》把一年分为四季,每季分为孟、仲、季三个月,以立春那天为孟 春之月的首日,以下类推,用节气来定月份。每月有大月小,大月三十一日,小月 三十日,大小相同,把闰月完会去掉。即使有“两小相并”的情况,也不过一年中 出现一次。有“两小相并”的年份为365天,没有的年份为366天。至于月亮的圆缺, 为着某些需要,只在历书上注明“朔”、“望”,作为一般内容。
沈括《十二气历》的提出,是历法制度方面一项带根本性的变革,它既简便又 科学,既符合天体运行的实际情况,又十分有利于农事安排,从根本上解决了历法 适应农业生产需要的问题,是中国古代历法中的一个优秀代表。现在公认,这样彻 底的一个阳历,不仅比当时西面通用的“儒略历”合理得多,而且比现在世界各国 采用的公历“格列高利历”(即阳历)还要合乎理想。“格列高利历”十二个月的 大尽、小尽安排得还不是合理,节气还有一天上下的偏差。远不如沈括的《十二气 历》。农民的春耕、夏种、秋收、冬藏都要依照节气而定,《十二气历》特别适合 劳动人民的需要,如果当时能被采用,势必有利于农业生产的发展。但是,封建统 治阶级却并不关心这一切。在他们看来,阴阳合历是沿用了千百年的“祖宗旧制”, 沈括要彻底打破它,是绝对不能容许的“判逆”行动。事实上,《十二气历》提出 来以后,不仅从来没有被采用过,而且一直遭到封建保守势力的恶毒攻击。直到清 朝年间,著名学者阮元在《畴人传》一书中还在责骂沈括的《十二气历》。阮元认 为,古人留下的旧制是“终古无弊”的,做学问只需“言其所当然,而不复强求其 所以然”。因此毫无必要使学术理论“其法屡变”。据此,阮元指责沈括提出《十 二气历》是“徒骋臆知,而不合经义”。
沈括早已预料到《十二气历》会招致非议,他自己会因此受到谩骂攻击。他说: “我起先验证说一天的百刻有长短的差别,人们已经怀疑我的说法。后来我又说十 二个月里北斗七星斗柄所指的方向会随着岁差而有所改变,人们就更加惊骇了。现 在这个《十二气历》肯定会招致更猛烈的攻击了。但是我坚信日后一定有采用我这 个主张的那天”。沈括的这些预言今天果真实现了关于夏天和冬天一天的时刻有长 短之别,斗建要随岁差而迁移,这些早已成为科学的定论。就是《十二气历》,在 被埋没了八百多年以后,也开始重新受到了人们的关注。事实上,清末农民革命政 权——太平天国所颁行的“天历”,其基本原理就是与《十二气历》完全一致的。 本世纪30年代英国气象局开始颁行的用于农业气候统计的《耐普尔.肖历》,也是 节气位置相对固定的纯阳历,其实质与《十二气历》也是一样的。
沈括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社会条件下,能够力排众议,顶住封建保守势力施加的 种种压力,大胆创立新的科学学说,并坚信日后一定会被采用,充分表现了他敢于 冲破旧的习惯势力的束缚,敢于坚持科学,敢于斗争的精神,是永远值得人们敬仰 的。沈括改革历法的坎坷经历,也从一个侧面表明,封建制度的种种弊端,使得那 个时代里正义难以伸张,真理常被埋没,学者无发表学术见解的自由,著书立说常 常招来横祸,严重影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要想取得科学技术上的领先地位,这是 必须记取的历史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