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听到一阵踩着枯叶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似乎有什么朝他走来,他凝神细听了一
会,声音越来越明显。我父亲马上躲到一棵树后,给枪装上火药,平静地注视着声响传来的
方向。过了一会,那发出声响的家伙出现在我父亲的目光中。他的出现使父亲心里一怔,此
后才感到莫大的喜悦。这个浑身长满黑毛直立走来的家伙,正是我父亲要寻找的。一切都是
这么简单,现在他就站在离我父亲十来米的地方。踮起脚采树上的果子。他的背影和人十分
相似。我父亲站起来,枪口向他伸去,可能是碰到了树枝,发出的响声惊动了他。他缓慢地
转过身来,看到了向他瞄准的我父亲。他那两只滚圆的大眼睛眨了眨,随后咧开嘴向我父亲
友好地笑了。我父亲扣住板机的手立刻凝固了,他一下子忘记了自己为何要来到这里。那黑
家伙这时又转回身去,采了几颗果子放入嘴中边咬边走开去。他似乎坚信我父亲不会伤害
他,或者他不知道这个举枪瞄准的人能够伤害他。他摇摆着宽大的身体,不慌不忙地走出了
我父亲的枪口。
似乎有漫长的日子流走了,我父亲那件充满汗酸味的棉袄在霉烂和破旧的掠夺下已经消
失,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消失。现在我坐在田埂上,阳光照在我身上,让我没法睁大眼睛。不
远处的树林闪闪发亮,风声阵阵传来,那是树叶抖动的声响。田埂旁的青草对我来说,早已
不是生长到脸的上方的时候了,它们低矮地贴在泥土上,阳光使它们的绿色泛出虚幻的金
黄。我母亲就在下面的稻田里割稻。她俯身下去挥动着镰刀,几丝头发从头巾里挂落出来,
软绵绵地荡在她脸的两侧。她时时直起身体用手臂擦去额上的汗水,向我望一两眼。有一次
她看到我捉住一只蜻蜓后便露出高兴的笑容。村里成年的人此刻都在稻田里。我看着稻子一
片片躺在地上,它们躺下后和站立时一样整齐。我耳中回响着他们嗡嗡的说话声,我一点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