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母亲和村里人赶到我家门口时,我的父亲已经知道儿子死去了。由于过度紧张和劳
累,孙广才跪在地上呕吐不止。孙光明则四肢舒展地躺在榆树下,树叶为他遮挡着夏日猛烈
的阳光。我哥哥孙光平是最后走来的,他看到呕吐的父亲后,也在不远处跪了下来,面对着
父亲开始了他的呕吐。
那个时候,只有母亲表现出了正常人的悲哀。她在嘶叫和呜咽之间,身体上下起伏。我
的父兄终止了呕吐,两个浑身布满尘土的人仍然跪在那里,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叫的
女人。死去的弟弟被安放在桌子的中央,他的身下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上面由床单覆盖。
我父亲孙广才和哥哥孙光平恢复常态后,第一桩事就是走至井边打上来一桶水,两人轮
流着喝完。然后各提一只篮子进城去买豆腐了。走时父亲脸色发青地让旁人转告那个被救孩
子的家人:“我回来再去找他们。”
那天晚上村里人都预感着要出事了。我的父兄从城里回来,请人去吃悼念死者的豆腐饭
时,村里人几乎都去了,只有被救孩子的家人迟迟没有出现。
被救孩子的父亲是晚上九点过后才独自来到,他的几个兄弟没有来,看来他是准备自己
承受一切。他严肃地走进了屋子,先是跪在死者身旁叩三个头,然后站起来说:
“今天村里人都在。”他看到了队长。“队长也在。孙光明是救我儿子死的,我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