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珮柔已经计划好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找江苇,为了考试,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 看到他了。江苇,他一定又在那儿暴跳如雷,乱发脾气。奇怪,她平常也是心高气傲的,不 肯受一点儿委屈,不能忍耐一句重话,只是对于江苇,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的倔强,他 的孤高,他的坏脾气,他的任性,他的命令的语气……对她都是可爱的,都具有强大的吸引 力的,她没办法,别的男性在她面前已如粪土,江苇,却是一座永远屹立不倒的山峰。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早餐桌上既没有父亲,也没有子健,只有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 那儿发愣。一份还没打开的报纸,平放在餐桌上,张妈精心准备的小菜点心,和那特意为父 亲买的豆浆油条,都在桌上原封未动。珮柔知道,子健近来正和秦雨秋的那个外甥女儿打得 火热,刚放暑假,他当然不肯待在家里。父亲呢?她心里低叹了一声,秦雨秋#####你 如果真像外传的那样洒脱不羁,像你的画表现的那么有思想和深度,你就该鼓励那个丈夫, 回到家庭里来呵!
一时间,她对母亲那孤独的影子,感到一份强烈的同情和歉意,由于这份同情和歉意, 使她把平日对母亲所有的那种反感及无奈,都赶到九霄云外去了。妈妈,总之是妈妈,她虽 然唠叨一点,虽然不能了解你,虽然心胸狭窄一些,但她总是妈妈!一个为家庭付出了全部 精力与心思的女人!珮柔轻蹙了一下眉,奇怪,她对母亲的尊敬少,却对她的怜悯多。她甚 至常常怀疑,像母亲这种个性,怎会有她这样的女儿?
“妈!”珮柔喊了一声,由于那份同情和怜悯,她的声音就充满了爱与温柔。“都一早 就出去了吗?”她故作轻快的说:“爸爸最近的工作忙得要命,云涛的生意实在太好。哥哥 忙着谈恋爱,我来陪你吃饭吧!”
婉琳抬眼看了女儿一眼。眼神里没有慈祥,没有温柔,却充满了批判和不满。“你!” 她没好气的说:“你人在这儿,心还不是在外面,穿得这么漂亮,你不急着出门才怪呢!你 为什么把裙子穿得这么短?现在的女孩子,连羞耻心都没有了,难道要靠大腿来吸引男人 吗?我们这种家庭……”
“妈妈!”珮柔愕然的说:“你在说些什么呀?我的裙子并不短,现在迷你裙是流行, 我比一般女孩子都穿得长了,你到西门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就看不惯你们露着大腿的那副骚样子!怪不得徐中豪不来了呢,大概就被你这种大 胆作风给吓跑了?”“妈!”珮柔皱紧了眉头。“请你不要再提徐中豪好不好?我跟你讲过 几百遍了,我不喜欢那个徐中豪,从他的头发到他的脚尖,从他的思想到他的谈吐,我完全 不喜欢!”
“人家的家世多好,父亲是橡胶公司的董事长……”
“我不会嫁给他的家世!也不能嫁给他的橡胶对不对?”珮柔开始冒火了,声音就不自 禁的提高了起来:“我不喜欢徐中豪,你懂吗?”“那么#你干嘛和人家玩呢?”
“哦,”珮柔张大了眼睛。“只要和我玩过的男孩子,我就该嫁给他是不是?那么#我 头一个该嫁给哥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怪话呀!”婉琳气得脸发青。
“因为你从头到尾在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珮柔瞪着眼睛。几分钟前,对母亲所有的 那份同情与怜悯,都在一刹那间消失无踪。“所以,我只好和你说怪话!好了,你弄得我一 点胃口也没有了,早饭也不吃了,让你一个人吃吧!”抓起桌上的报纸,她往客厅跑去。
“你跑!你排排排排排”婉琳追在后面嚷:“你等不及的想跑出去追男孩子!” “妈!”珮柔站定了,她的眉毛眼睛都直了,愤怒的感觉像一把燎原的大火,从她胸腔里迅 速的往外冒。“是的,”她点点头,打鼻孔里重重的出着气。“我要出去追男孩子,怎么 样?”“啊呀!”婉琳嚷着,下巴上的双下巴哆嗦着,她眼里浮起了泪光。“这是你说的 呢!这是你说的!瞧瞧,我到底是你妈,你居然用这种态度对我,就算我是个老妈子,就算 是对张妈,你们都客客气气的。但是,对我,丈夫也好,儿子也好,女儿也好,都可以对我 大吼大叫,我……挝挝挝挝在这家庭里,还有什么地位?”她抽出小手帕,开始呜呜咽咽的 哭泣起来。珮柔的心软了,无可奈何了,心灰气丧了,她走过去,把手温柔的放在母亲肩 上,长叹了一声。
“妈妈,你别难过。”她勉强的说:“我叫张妈准备一桌菜,你去约张妈妈、杜妈妈她 们来家里,打一桌麻将散散心吧,不要整天关在家里乱操心了。”
“这么说……”婉琳嗫嚅着。“你还是要出去。”
“对不起,妈,”她歉然的说:“我非出去不可。”
就是这样,非出去不可!一清早,俊之说他非出去不可,然后,子健说他非出去不可, 现在,轮到珮柔非出去不可。惟一能够不出去的,只有她自己。婉琳萧索的跌坐在沙发里, 呆了。珮柔站在那儿,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马上出去,于心不忍,留在这儿,等 于是受苦刑。正在这尴尬当儿,张妈走进来说:“小姐,有位先生找你!”
准是徐中豪,考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他就对她说了,一放假就要来找她。她没好气的说:
“张妈,告诉他我不在家!”
“太迟了!”一个声音静静的接了口:“人已经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