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别信那老和尚的。”元豹被二人看得发毛,一个劲儿申辩。“我也是红旗下 长,密罐里泡,始终一贯沐浴着阳光,哪儿来的鬼呀?”“别走近!”白度伸手制止元豹, “身上没鬼,心里莫非也没鬼?”“没有。”元豹拍着胸口说。“除了二两心头肉主不是一 腔心血。”“我盾还是打打的好。”孙国仁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有则改之,无则 加勉,万一心怀鬼胎呢。”
“不可能。”元豹说,“我从小就吃宝塔糖;蛔虫都存不住何况一个大活鬼。”“张大 仙的情况你了解了吗?”白度问孙国仁。
“了解了。”孙国仁说,“海淀苏家坨的一个老太太。小时候被鬼捉去过一回,一年后 回来,就能打鬼了。长城以南黄河以北的鬼她全认得全叫得上名儿。”
“那她是人是鬼。”“介于人鬼之间吧,跟人也熟,跟鬼也熟,不干人事但吃人饭。日 本鬼当年趟八路的地雷阵都上绑上她和羊一起打头阵。”“准有鬼,我一进这屋就闻见鬼味 儿了。”
一个一身素白,白衣白鞋白头发的小脚乡下老太太手提着一把长穗木剑雄纠纠地走进元 豹住的宿舍,东张西望,皱着鼻了闻来闻去。元豹忙站起来,赔着小心:“开窗通通气您再 闻,我刚拉过裤子。”“你就是磕一屋子臭难蛋,我也闻得出你身上的鬼味儿。”老太太哼 了一声,不悄地说。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东瞅西瞧。孙国仁叼着一根烟,瞅着老太太,看 了眼白度,似笑非笑。白度白他一眼、严肃地跟着老太太在屋里一起转悠。
老太太伸手摸了下窗台,白手套沾满了灰:“屋里够脏的,难怪招鬼。”“这样吧,” 老太太转身对大家说,‘咱先查查这鬼是谁,然后再考虑请谁捉它。鬼也不是什么人都怕, 跟人一样,各有各的克星.”“您请便,现在您就是这儿的神了。”孙国仁张罗着。“大家 闪开,给老太太让出个表演区。”
“你们这儿录音机吗?”老太太掏出盘磁带。“得先让这玩艺儿转上。”“有有,早给 您预备下了。”孙国仁搬出录音机,放上磁带,按一键子,屋内响起笔缓沉重的哀乐。再看 老太太,早已闭眼舞起太极剑。边舞边哼,随着韵的变化,唱出词儿来:
“呵,多么辉煌……暴风雨过去,天空多晴朗……我左看右看前看后看可什么也看不见 到处是人的海洋和交通的堵塞嘹的见村村嘹不见人我泪个蛋蛋抛撒在沙蒿蒿个林……”
音乐变快,时张时弛,曲调混杂,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老太太也早越 舞频率越快,扭胯摆臂,双肩抖动;时而鹞子翻身;时而猴儿捞月;时而倒踢紫金冠;一支 剑耍得角练一般,寒光缠身,飒飒唿哨。不管老太太是头冲下还是头在挡里,那词儿仍是字 字清晰,悲凉苍劲,学龙象龙,学狗象狗。“千里刀光影仇眼满九城也许你的跟睛再不会睁 开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风雨中战斗了多少年……”
“这还是个英魂。”孙国仁小声对元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