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马林生不同意,“吃就找一个像样点的国营集体去吃,个体馆子又不卫生味道也差,都是对付人的。咱们这顿饭得吃得有意义。”
“那我点个地方你带我去么?”
“行啊,你只要别点那些有洋人股份的吃完跟咱们收洋钱的地方。”
“不会的,”马锐说,“我点的地方你肯定去得起,而且你去过。”
“你说吧,哪儿啊?”
“你第一次请我妈吃饭的地方。”
马林生半晌无语,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儿子,“你怎么想去那儿?”
“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想看看。总觉得有那么一个地方。是不是有?你总不至于一顿饭没请我妈吃过就和她结婚了吧?”
马林生呵呵大笑,“当然不至于,也没那么便宜。让我想想,第一次是在哪儿?”
他眺望着前方阳光下的古宫墙、跨越两湖之间带有白栅栏的马路桥和熙攘的人群川行的车辆以及鳞次栉比的建筑房屋回忆着,啮咬着下唇。他掉脸朝儿子微笑了一下。
“走吧,要去那个地方还要坐车。”
这是个位于繁华路口的一家相当富丽堂皇的大型饭庄,马林生带着儿子走到门前,竟有些踯躅逡巡。这家饭庄已经过彻底的翻修,与他当年光顾时大不一样:加盖了楼层,营业面积扩大了几倍,内外装潢也有天壤之别,服务员清一色都是身穿锦缎旗袍的年轻小姐。当年这只是卖大众菜肴的食堂式的下等饭馆,店堂内终日挤满吃包子喝鸡蛋汤的出差干部。开票、端菜都要自己去排队,然后高举着吆喝着挤回桌前。同一张餐桌上经常坐满不相识的一群人,各吃各的,脏盘脏碗一直推到鼻子尖前,自己的饭菜都没地方放。你吃的同时身后还站着一圈等座的人盯着你。那些服务员都是些泼辣的娘们儿,一个个脏得像鬼,端着成摞的盛着剩汤残羹的盘碗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经常可以听到随着一声打碎盘碟的脆响蓦然爆发的一开始便达高潮的剧烈争吵,很快便演变成最肮脏、最不堪入耳的对骂,你可以领略那些外表朴实的人们对性的最猥亵最变态的丰富想象。
这条街离他工作的地方并不远,只隔了几条马路,但他几乎有十年没来过这儿了。 他仅是凭那块袭用旧名的店名招牌才断定是这个地方。
“你第一次请妈来这儿她多大?”
“比你现在大个四、五岁。”
“噢,那她也不大呀。”
“是的,那时她很年轻,中学刚毕业。”
他们在引座小姐的带领下,在角落一个很清静的厢座面对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