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书评家负有指导读者、教训作者的重大使命。谁有能力和耐心作那些事呢?
假使人生是一部大书,那么,下面的几篇散文只能算是写在人生边上的。这本
书真大!一时不易看完,就是写过的边上也还留下好多空白。
一九三九年二月十八日
重印本序
考古学提倡发掘坟墓以后,好多古代死人的朽骨和遗物都暴露了;现代文学成
为专科研究以后,好多未死的作家的将朽或已朽的作品都被发掘而暴露了。备发掘
的喜悦使我们这些人忽视了被暴露的危险,不想到作品的埋没往往保全了作者的虚
名。假如作者本人带头参加了发掘工作,那很可能得不偿失,“自掘坟墓”会变为
矛盾统一的双关语:掘开自己作品的坟墓恰恰也是掘下了作者自己的坟墓。
《写在人生边上》是四十年前写的,《人·兽·鬼》是三十六、七年前写的。
那时候,我对自己的生命还没有愈来愈逼窄的边缘感觉,对人、兽、鬼等事务的区
别还有非辩证的机械看法。写完了《围城》,我曾修改一下这两本书的文字;改本
后来都遗失了,这也表示我不很爱惜旧作。四年前,擅长发掘文墓和揭开文幕的陈
梦熊同志向我游说,建议重印这两本书。他知道我手边没有存书,特意在上海设法
复制了原本寄给我。在写作上,我也许是一个“忘本”的浪子,懒去留恋和收藏早
期发表的东西。《上海抗战时期文学丛书》编委会成立,朱雯、杨幼生两位同志都
要把这两本书收进《丛书》。我自信我谢绝的理由很充分:《写在人生边上》不是
在上海写的,《人·兽·鬼》不是在抗战时期出版的,混在《丛书》里有冒牌的嫌
疑。于是,《丛书》主要编委柯灵同志对我说:“你不让国内重印,事实上等于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