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很不欢呢。”
苏小姐脸色渐转道:“那又何必呢!他们那些俗不可耐的商人,当然只知道
付了钱要交货色,不会懂得学问是不靠招牌的。你跟他们计较些什么!那位周先
生总算是你的尊长,待你也够好,他有权利在报上登那段新闻。反正谁会注意那
段新闻,看到的人转背说忘了。你在大地方已经玩世不恭,倒向小节上认真,矛
盾得太可笑了。”
方鸿渐诚心佩服苏小姐说话漂亮,回答道:“给你这么一说,我就没有亏心
内愧的感觉了。我该早来告诉你的,你说话真通达!你说我在小节上看不开,这
话尤其深刻。世界上大事情像可以随便应付,偏是小事倒丝毫假借不了。譬如贪
官污吏,纳贿几千万,而决不肯偷人家的钱袋。我这幽默的态度,确不彻底。”
苏小姐想说:“这话不对。不偷钱袋是因为钱袋不值得偷;假如钱袋里容得
几千万,偷了跟纳贿一样的安全,他也会偷。”可是她这些话不说出来,只看了
鸿渐一眼,又注视地毯上的花纹道:“亏得你那玩世的态度不彻底,否则跟你做
朋友的人都得寒心,怕你也不过面子上敷衍,心里在暗笑他们了。”
鸿渐忙言过其实地担保,他怎样把友谊看得重。这样谈着,苏小姐告诉他,
她父亲已随政府入蜀,她哥哥也到香港做事,上海家里只剩她母亲、嫂子和她,
她自己也想到内地去。方鸿渐说,也许他们俩又可以同路苏小姐说起有位表妹,
在北平他们的母校里读了一年,大学因战事内迁,她停学在家半年,现在也计划
复学。这表妹今天恰到苏家来玩,苏小姐进去叫她出来,跟鸿渐认识,将来也是
旅行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