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都是研究诗的。”鸿渐、斜川一致反对,说同行最不宜结婚,因为彼此是行
家,谁也哄不倒谁,丈夫不会莫测高深地崇拜太太,太太也不会盲目地崇拜丈夫
,婚姻的基础就不牢固。辛楣笑道:“这些话跟我说没有用。我只希望他们俩快
乐。”大家都说辛楣心平气和得要成“圣人”了。圣人笑而不答,好一会,取出
烟斗眼睛顽皮地闪光道:“曹元朗的东西,至少有苏小姐读:苏小姐的东西,至
少有曹元朗读。彼此都不会没有读者,还不好么?”大家笑说辛楣还不是圣人,
还可以做朋友。
以后鸿渐就不寂寞了,三人常常来往。三星期后,辛楣请新同事上茶室早餐
,大家好认识。鸿渐之外,还有三位。中国文学系主任李梅亭是高松年的老同事
,四十来岁年纪,戴副墨晶眼镜,神情傲兀,不大理会人,并且对天气也鄙夷不
理,因为这是夏历六月中旬,他穿的还是黑呢西装外套。辛楣请他脱衣服,他死
不肯;辛楣倒替他出汗,自己的白衬衫像在害黄热病。一位顾尔廉是高松年的远
亲,好像没梦想到会被聘为历史系副教授的,快乐像沸水似的洋溢满桌,对赵李
两位尤为殷勤。他虽是近五十岁的干瘪男人,绰有天真妩媚小姑娘的风致,他的
笑容比他的脸要年轻足足三十年,口内两只金门牙使他的笑容尤其辉煌耀目。一
位孙柔嘉女士,是辛楣报馆同事前辈的女儿,刚大学毕业,青年有志,不愿留在
上海,她父亲恳求辛楣为她谋得外国语文系助教之职。孙小姐长圆脸,旧象牙色
的颧颊上微有雀斑,两眼分得太开,使她常常着惊异的表情;打扮甚为素净,怕
生得一句话也不敢讲,脸上滚滚不断的红晕。她初来时叫辛楣“赵叔叔”,辛楣
忙教她别这样称呼,鸿渐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