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话委婉得体,最后那一段尤其接得天衣无缝,曲尽文书科王主任所谓“顺水推
舟”之妙,王主任起的信稿子怕也不过如此。只可恨这篇好谈话一讲出口全别扭
了,自己先发了慌,态度局促,鸿渐那混小子一张没好气挨打嘴巴的脸,好好给
他面子下台,他偏愿意抓踊了面子顶撞自己,真不识抬举,莫怪太太要厌恶他。
那最难措辞的一段话还闷在心里,像喉咙里咳不出来的粘痰,搅得奇痒难搔。周
经理象征地咳一声无谓的嗽,清清嗓子。鸿渐这孩子,自己白白花钱栽培了他,
看来没有多大出息。方才听太太说,新近请人为他评命,命硬得很,婚姻不会到
头,淑英没过门就给他死了!现在正交着桃花运,难保不出乱子,让他回家给方
乡绅严加管束也好,自己卸了做长辈的干系。可是今天突然撵他走,终不大好意
思——唉,太太仗着发病的脾气,真受不了!周经理叹口气,把这事搁在一边,
拿起桌子上的商业信件,一面捺电铃。
方鸿渐不愿意脸上的羞愤给同僚们看见,一口气跑出了银行。心里咒骂着周
太太,今天的事准是她挑拨出来的,周经理那种全听女人作主的丈夫,也够可鄙
了!可笑的是,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周太太忽然在小茶杯里兴风作浪,自忖并
没有开罪她什么呀!不过,那理由不用去追究,他们要他走,他就走,决不留连
,也不屑跟他计较是非。本来还想买点她爱吃的东西晚上回去孝敬她,讨她喜欢
呢!她知道了苏小姐和自己往来,就改变态度,常说讨厌话。效成对自己本无好
感,好像为他补习就该做他的枪手的,学校里的功课全要带回家来代做,自己不
答应,他就恨。并且那小鬼爱管闲事,亏得防范周密,来往信札没落在他手里。
是了!是了!一定是今天早晨唐家车夫来取信,她起了什么疑心,可是她犯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