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犯不着到壕里去拌灰尘挤人。曼倩好象许多人,有个偏见,她知道有人被炸
死,,而总不信自己会炸死。才叔常对朋友们称引他夫人的妙语:“中空袭的炸弹
象中航空奖券头彩一样的难。”一会儿第二次警报发出;汽笛悠懈的声音,好比巨
大的铁嗓子,仰对着荡荡青天叹气。两人听得四邻毕静,才胆怯起来。本来是懒得
动,此时又怕得不敢动。曼倩一人在院子里,憋住气遥望。敌机进入市空,有一种
藐视的从容,向高射机关枪挑逗。那不生效力的机关枪声好象口吃者的声音,对天
格格不能达意,又象咳不出痰来的干嗽。她忽然通身发软,不敢再站着看,急忙跑
回卧室去。正要踏进屋子,一个声音把心抽紧了带着同沉下去,才沉下去又托着它
爆上来,几乎跳出了腔子,耳朵里一片响。关上的窗在框子里不安地颤动着,茶盘
里合着的杯子也感受到这力量,相碰成一串急碎的音调。曼倩吓得倒在椅子里,搀
了才叔的手,平时对他的不满意,全没有了,只要他在自己身边。整个天空象装在
脑子里,那些机关枪声,炸弹声,都从飞机声的包孕中分裂出来,在头脑里搅动,
没法颠簸它们出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又安静。树上鸟雀宛如也曾中止了啁啾
,这时候重开始作声。还是漠然若无其事的蓝天,一架我们的飞机唿喇喇掠过天空
,一切都没了。好一会警报解除。虽然四邻尚无人声,意想中好象全市都开始蠕动
。等老妈子又背包回来,才叔夫妇才同到大街,打探消息。街上比平时更热闹,好
多人围着看防空委员会刚贴出的红字布告,大概说:“敌机六架窜入市空无目的投
弹,我方损失极微。当经我机迎头痛击,射落一架,余向省境外逃去。尚有一机被
我射伤,迫落郊外某处,在寻探中。”两人看了,异口同声说,只要碰见天健,就
会知道确讯。才叔还顺口诧异天健为什么好久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