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有一根扁担和一只水桶。
病人用的水都要护士去挑。病房到水井并不远,不过三百米。但在高原,一切距离都要
乘以5,一切用气力的活都要除以3。缺氧像唧筒吸走人们的能量,膝盖骨以下好像是泡沫
塑的,看起来直顶顶,一脚踩下去就松软了。挑着水桶在高原行走,像挑着两桶钢铁。女孩
儿们都怕挑水,尤其是每月里倒霉的那几天。
病房里有几只汽油桶,充作水缸。一公斤重的罐头空盒充作水舀子。病人们洗漱、洗
澡、洗衣,都从这里取水。汽油桶干了,他们就用牙缸敲汽油桶坚实的壳,发出类似非洲战
鼓的声响,大声嚷,护士,没水啦!
要是让领导听到这呼唤,是护士的耻辱。
我们便自制了一个手推水车,用架子车的骨架,驮一个横卧的汽油桶,上面开一个扁
窗,水倒进去,再丢一块木板压住,水就不会漾出来了。推一车抵上挑五、六趟呢!
那时候的兵都是从农村招来的,完全不懂得如今风靡世界的女士优先。也许他们认为女
人天生就该为男人挑水,穿了军装的女人也该挑水。也许他们自认为是从一线哨卡下来的功
臣,又生着病,理应享受女人们的照顾。
总之,因为有女人,他们便格外费水,把自己洗涤得异乎寻常干净。
秦护士,没水啦!病人们小声跟我说,这已经是很留面子啦!
那是一个风雪弥漫的傍晚,高原的寒流把一万支冰冷的横笛一齐吹响,凄厉之声将耳膜
刺得千疮百孔。无数团雪雾旋转着复杂的舞蹈,一柱柱白色的烟尘脚不沾地的在路面逶迤,
仿佛千年的妖魔正处在孕育成形的最后一分钟。
我拉起沉重的水车。没有人会帮助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是荆棘编织的花冠,每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