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终究是女人。一看丈夫真发了脾气,加上自己又确实不占理,阿宁讪讪地给自己找
着台阶,揩干净费费的眼泪。
又是一个春天了。
到处是拔地而起的高层建筑。房屋也像日新月异的人类一样,越是年轻的,身材越高,
高楼大厦压抑着低矮的四合院,城市在发达中透露出古老。道路笔直,新漆的人行横道斑马
线,像早晨买的豆浆一样洁白湿润。费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悲剧,在马路边的墙缝里,细心
地抠着刚泛绿的嫩草。大概心里还在奇怪:远远地看到那么多绿色,怎么跑近了,就看不到
了?
看着日渐长大的孩子,阿宁的心绪像被温热的熨斗熨过一样,渐渐舒展开来。费费上幼
儿园的事,已经基本联系妥了。她不可能再要一个孩子。这就是说,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
一生中最艰难困顿的一片沼泽地,业已接近尾声。将来她会以沉重却又充满自豪的口吻谈到
她生命的这一段历程。革命生产两不误,既有一个足可骄人的儿子,又有毫不示弱的专业成
就,她应该满足了。
平心而论,她该感谢小髻。
突然,一行奇怪的队伍,吸引了她的视线。
最前方,是一个裹着半大解放脚的老太太。她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提包。面露喜色,目
光中又颇有几分焦灼,她好像负有引导的使命,颠颠地往前走,不时又频频回头,或者干脆
往回走两步,伸出手去想搀扶什么人,又始终没有人把手递给她。
在她后面,走着一个残疾青年。他向前看看,又向后看看,然后谁也不看,努力控制住
自己的全身肌肉,尽量使自己走动的姿势接近正常。然而正是这种努力,使他格外突出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