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年龄,我一般要从外观印象里刨下几岁,好象耙得过松的土地,要扣掉暄土,才能看到
真正的根系。女人青发飘飘,身段姣好,脸上化着极素雅的淡妆。她并不能算是很漂亮,但
有一种高贵的气质,象光环一样笼罩着她。人们看到她的现在,就推断她年青时一定更为出
众。其实中年才是她容貌最端庄的时候。一种熟透了的职业妇女的气息,从她色泽剪裁都非
常合适的衣着里冲盈而出。我把她的实际年龄向上放大了几岁。两个折扣打下来,我断定他
们俩是夫妻,年龄相仿。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也不是作家或算命瞎子的专利。跟人打交道,推断他们的关
系,无非是熟能生巧,就象我一下子能说出他俩穿多大尺寸的衣服一样。
“这里也不一定有。”男人疲倦地说,“我要赶回去开一个会了。”
“这里没有,我们就再去一家商场。就一家,好吗?”女人很有耐性地恳求。
男人不为所动,刚要反驳,女人“哇——”地叫了起来:“总算找到了!就在这里!
快,快把那件西服拿过来!”
这女人是南方人。只有很南的两广人,才用这种突如其来的“哇——”来表示极大的惊
异和感叹。
“要哪件?”我冷静地追问。
“要那件苔藓绿西服。”女人用手一指,果断得如同一截教鞭。
我统辖的大军五花八门,因此也就适应了顾客们杜撰出的稀奇古怪的指示代词。比如这
一排浓淡各异的绿西服,人们一般称为深绿和浅绿。独特些的称呼橄榄绿、苹果绿。一次有
位顾客叫我给他拿那件豆虫绿的,我脖子后面一阵刺痒,几乎要对他说不必买西服,到那边
柜台买一件大襟棉袄吧。如此精确形象地把这种难以言传的黄绿相揉的颜色称为苔藓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