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自己一生都无法解开的问题。
“因为你发电报……”
“因为你是特务……”女孩子尖锐的声音像鸽哨,一样,即使在诅咒的时候,也很悠
扬。
“因为你抽烟……”乔一水感觉到了证据不充足,抛出了她认为最有分量的事实。六十
年代是一个节俭而扑素的时代,她真的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人抽烟。
汪老师没有感到疼,所有的感官都进入了思索的提问: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情形下她
当着孩子们抽过烟呢……
“打人的感觉,像一副手套,粘在我的手指上,这么多年了,怎么洗也洗不掉。”乔一
水站在丝绸商店花团锦簇的橱窗前说,脸色端庄而平和。在马路上,走着许多这样温文尔雅
的中年知识女性,你绝想不到她们曾经有过的凶猛和残忍。
“所以,我们才要找到汪老师。不但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们自己。”姚小蒙如今活得
磊落而洒脱,几乎没有什么事她办不成。她有许多朋友,她慷慨地为朋友们办事,觉得自己
像甘霖一样普渡众生。但她内心最偏僻的角落,有一块隐病。许多年来,她把岁月像积雪一
样堆在上面,她以为自己成功地遗忘了这件事。现在,积雪轰然倒塌,它非但没有将一切消
失,反而保管得栩栩如生。
比较起来,也许倪正的罪恶要小些。在巴掌的起落中,小男孩是控制了胳膊上的肌肉力
量,只要大队长和中队长不说他是叛徒,他愿意手下留情。他想汪老师一定也感觉了这一
点,因为人脸是感觉最灵敏的地方。她妈打他时,哪一下轻,哪一下重,他心里都有一本
账。许多年后他才懂得,不在于手的重量,而在于手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