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夫判断的不错。女人的瞳孔已开始散大,像个模模糊糊的水桶。她用尽残存之力,
把仅余的血脉逼到两目之间。就像把牙膏皮里最后的膏脂涂抹到牙刷上,非但不见少,反倒
绰绰有余。
女人的双眼显出的的光辉。
“你骗我。她不像我那个孩子。她像另一个人。”女人苦笑了一下,笑容像死水潭里的
波纹,荡漾得很慢,久久地悬挂在僵硬的嘴边。
“像!谁说不像!和你原来的孩子一模一样!”医生大声地强辩。他知道女人快死了,
分娩时孩子的羊水进了母亲的血液,血液就永不凝固。女人的血像沙漏就要渗光了。他不想
再给女人增加丝毫的痛苦。
“你知道她像谁吗?”女人神秘地问。
“像谁呢?”医生没多大把握地说。他想把话题引开,但濒死的女人固执坚定,根本不
服从调遣。
“像你的丈夫吧?”医生说。他仔细查看过婴儿,却没记住长相。一般凡人认为最重要
的问题,医生们认为最不重要。
“告诉你,她像的那个人就是我。我不希望她像我,我这一辈子太苦了。”女人声若游
丝,但很清晰。
“我好痛……痛……”女人突然把手指尖剁进褥子,血花迸散。医生急忙用听诊器去听
,他听到擂鼓一样震耳的轰鸣。刹那之间,行医多年的他以为是惊雷响了。片刻之后,永久
的沉寂才使他醒悟到:刚才的巨响,是那可怜女人心脏的最后一跳。
“好痛……”是好痛苦还是好痛快?没有人知道。女人的目光定定地凝结在双耳铁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