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袜的这油叫‘黑又亮’,电视里常做广告的那种。”老兵很痛快地告诉他。
“黑又亮”这名字的确耳熟。凡是耳熟你又确实没见过的东西,就是电视告诉你的。可
惜每晚的电视他们都看不周全,就要上哨了。只是老兵回答的速度快得可疑。老兵见多识
广,还谈过恋爱,经常告诫万良种种处世之道。当他真心教诲你的时候,总是慢条斯理。
万良努力回忆,终于记起那是哈尔滨产的一种优质鞋油。爱美的自尊心被人践踏、把对
老兵的尊重也就扔到一边:“黑又亮还是给你当头油使吧!”
老兵难得地蔫了。他的头上已生出丝丝缕缕的白发,这使他探家相亲时总也不敢摘下军
帽。他想了一下,慢吞吞地更正道:“我用的是大宝抗皱增白粉蜜。”
夏天的晚8点,夕阳还顽强地守候在西天。半夜11点到明日1点,有万良和老兵的一
班流动岗。那时辰就是古时所称的子时,被人叫起来的滋味非常难受。连里规定,每天8点
就上床,堤外损失堤内补,也算是无微不至的关怀了。
部队住的是活动木板房,房顶墙壁薄如三合板,满满当当挤着双层床,象拥挤的铅笔
盒。三合板在骄阳下曝晒一日,热得炙手。吃饱了饭的壮汉子们,直挺挺地集体卧床板,如
上老虎凳一般难熬。
“要是冬天也这么暖和,就好了。”万良热得受不了,便想冬天的滋味。
“到冬天,你我就升官了。”老兵不紧不慢地说,“都升‘团长’,你就该想夏天的好
处了。”
木板房狭小的窗外,上中班的工人车水马龙。
“你看人家工人,铁饭碗不说,上中夜班还有加点费。咱们可倒好,一分钱不多给。过
两天一复员,又回家去服侍地球,真没劲。”老兵气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