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过祖母的鞋,没有看到过祖母的脚。她从不让我们看她的脚,好像那是一件秽物。
脚驮着我们站立行走。脚是无辜的,脚是功臣。丑恶的是那鞋,那是一副刑具,一套铸造畸
形残害天性的模型。
每当我看到包办而蒙昧的婚姻,就想到祖母的三寸金莲。
幼时我有一双美丽的红皮鞋,但鞋窝里潜伏着一只夹脚趾的虫。每当我不愿穿红皮鞋
时,大人们总把手伸进去胡乱一探,然后说:“多么好的鞋,快穿上吧!”为了不穿这双
鞋,我进行了一个孩子所能爆发的最激烈的反抗。我始终不明白:一双鞋好不好,为什么不
是穿鞋的人具有最后决定权?!?
旁的人不要说三道四,假如你没有经历过那种婚姻。
滑冰要穿冰鞋,雪地要着雪靴,下雨要有雨鞋,旅游要有旅游鞋。大千世界,有无数种
可供我们挑选的鞋,脚却只有一双。朋友,你可要慎重!
少时参加运动会,临赛的前一天,老师突然给我提来一双桔红色的带钉跑鞋,祝愿我在
田径比赛中如虎添翼。我褪下平日训练的白网球鞋,穿上像桔皮一样柔软的跑鞋,心中的自
信突然溜掉了。鞋钉将跑道锲出一溜齿痕,我觉得自己的脚被人换成了蹄子。我说我不穿跑
鞋,所有的人都说我太傻。发令枪响了,我穿着跑鞋跑完全程。当我习惯性地挺起前胸去撞
冲刺线的时候,那根线早已像授带似的悬挂在别人的胸前。
桔红色的跑鞋无罪,该负责任的是那些劝说我的人。世上有很多很好的鞋,但要看适不
适合你的脚。在这里,所有的经验之谈都无济于事,你只需在半夜时分,倾听你脚的感觉。
看到好位赤着脚参加世界田径大赛的南非女子的风采,我报以会心一笑:没有鞋也一样
能破世界纪录!脚会长,鞋却不变,于是鞋与脚,就成为一对永恒的矛盾。鞋与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