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熨过衣服。可是我们的衣服仍然平平整整,就在晾衣服时这一下一下的功夫。
这样的月色!把高原的残冬妆点得清寒澄澈。爹,记得我在老家时学过吹箫吗?
我吹的是曾祖母用的旧箫,很粗,颜色暗红,很容易吹。我拿着箫坐在园中草亭上,
爹说,箫声和月色最相配,箫是联系着大自然的。王褒《洞箫赋》中有句:“吸至
精之滋熙兮,禀苍色之润坚。”这是说箫身。又形容箫声,“风鸿洞而不绝兮,优
娆娆以婆娑”,“其巨音……若慈父之蓄子也,其妙声……若孝子之事父也。”可
是现在,爹,我再没有慈父的荫庇了,要行孝也不可得了。好静啊,这腊梅林。后
来弗之送过我一对玉屏箫,较细,可惜没有带出来。这箫颜色金黄,上面刻着杜牧
的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爹记得吗?二十四桥明月夜!全都陷在敌人的铁蹄之下,山河残破,民不聊生,箫
声呜咽,归途何处?
弗之也说箫是从大自然来的,声音和着月光最好。可是我只在方壶花园里吹过
很有限的几次。以后不曾再吹。爹也不曾问过我。爹知道,我的生活里,有更丰满
更美好的东西。我教过峨、嵋和小娃一首儿歌:“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宝宝做管
箫。箫儿对准口,口儿对准箫,箫中吹出新时调。”
我教育孩子们要不断吹出新时调。新时调不是趋时,而是新的自己。无论怎样
的艰难,逃难、轰炸、疾箔…我们都会战胜,然后脱出一个新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