嵋在家门口正遇见孟弗之从城里回来,便跑过去接爹爹手里的伞,“爹爹,今
天这么早。”“发米了。”弗之说。果然一个挑夫挑着一担米,跟着他。这一担米
是作为工资的一部分,发给教师们的。米不知在仓里放了多久,已经发霉,呈红色,
然而有米吃总是好的。
碧初正在敞间择菜。弗之见她面容憔悴,整个人像是干了许多,心中难过,忽
然记起贺铸的一句词,“更几曾珠围翠绕,含笑坐东风”,马上将“更几曾”改为
“待几时”,待几时?谁也不知道。
他看着眼前的米。嵋已经俯在箩筐旁捡出好几条肥大的肉虫,一面说:“爹爹,
我今天在落盐坡看见两个犹太人,他们姓米,大米的米。”弗之道:“听说是搬来
了一家德国人,原来做过驻青岛领事。”“那位先生说山东话”嵋证实。“他们还
有一条很大的狗,名字叫柳,名实不相符。”弗之想了一想,说:“那大概是德语
狮子的发音。纳粹上台以后,从一九三三年实行排犹政策,一九三五年停止犹太人
的公民权。人说有家难回,有国难投,他们没有国,没有家,简直是无处可去埃有
些国家惧怕纳粹,也不容他们往下。我们不一样,中国的土地上能容纳各种各样的
人。”
“我们到底是生活在自己祖国的大地上。”碧初抓过一把米,让米粒顺指缝流
下,“米,到底不是糠埃”弗之也抓起一把米,米虫在蠕动。他就用这米,养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