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听人说,你自称是当代圣人?”
张居正的口气中充满嘲弄,何心隐虽然听出来了,但他并不在乎,而是摆出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派头,踌躇满志地答道:
“每一代都应该有圣人,就像每一朝都应该有宰相一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原也不足为怪。”
“好哇,柱乾兄,祝贺你成为青年士子的追随偶像,记得当年你在京城落榜后的题诗‘常记江湖落拓时,坐拥红粉不题诗’,如今你虽然仍处江湖,却是一点也不落拓了。”
何心隐不愿意在这肃穆的葬礼中,与张居正针尖对麦芒地打嘴巴官司,他躲开张居正的机锋,说道:
“宰揆大人,老汉今日前来,是给令尊大人送一点祭仪,略表心意。”
何心隐说罢,转身招招手,便见几个府学生抬了一对汉白玉的石雕走上前来。只见这对石雕状似巨型蜥蜴,昂着三角形瘪头,鼓着一双蛤蟆眼,长长的尾巴卷曲着,塌在两条后腿之间。在场的官员们个个都感到好奇,纷纷挤上来,争着想看看这对怪物。张居正抬头朝人群扫了一眼,那些朝前挤抢的脚步又都吓得缩了回去。
“宰揆大人,你知道老汉送的是什么?”
何心隐一口一个“老汉”,张居正听了心底窝火,加之他对这对面目狰狞的石雕也没什么好感,于是没好气回道:
“请柱乾兄告诉不谷,这是什么?”
“**。”
何心隐嘴中重重吐出两个字。站在张居正身边的张居谦听罢,不禁失声问道:
“什么,趴下,是谁趴下了?”
何心隐睨了张居谦一眼,见他长得与张居正有些相像.猜着是张居正的弟弟了,便朝他拱了拱手,大咧咧地问:
“承教,你是居易还是居谦?”
“居谦。”张居谦自觉失言,下意识朝后站了一步,
何心隐摇摇头,叹道:“你读书不博,我也不能怪你,这个**,不是你说的趴下。虫旁一个八字,是为虮,旦旁一个夏字,是为蝮。是神物,了不起的神物。”
“什么神物?”张居谦受了谑,心有不甘地问。
“这说来就有典故了,”何心隐并不看张居正越来越严峻的脸色,兀自滔滔不绝讲道,“昔鸱鹗氏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蒲牢,他有一副大嗓子,好吼好叫,因此人们就让他饰守大钟,你们见到的钟钮就是他;二儿子叫鸱吻,生了一根长颈子,有事无事好作嘹望状。人们便让他站在屋脊上,你们见到的屋檐上的吻头就是他的演变;这三儿子叫**,生下来就好饮,一条江的水,他顷刻就可喝干。今大江大河上的闸口两旁,都让他站岗守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