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朗吟了两句:
人生自古谁无死,
天道无穷地有涯。
吴中行与赵用贤两人只顾得吟诗,全然不知身边围观的人已戡聚越多。听得有人接句,忙抬头来看,只见艾穆已站在他们的面前。
“和父兄,原来是你。”吴中行一阵惊喜。
艾穆单腿跪下,一边掏出手袱儿替赵用贤擦拭颈上的血迹,一边说道:
“看你们在这里旁若无人地斗韵,艾某实在钦慕。二位受此冤屈,犹苦中作乐,真名士也。”
“苦倒没什么苦,”吴中行强忍着疼痛,取笑道,“就是手箍死了,挠不了痒痒。”
赵用贤也咬着牙巴骨硬撑,附和道:“如果有人替我挠痒,跪他十天半月又有何妨。”
艾穆看着地上的血迹,只觉心揪得很,便伸手去把赵用贤的铁木枷往上抬了抬,想让这位冒着虚汗的大胖子轻松一些。缇骑兵见他动作越格,便顿了顿手持的哨棒,嚷道:
“这位大人,请站开些。”
艾穆不理会他,仍用手抬着枷,赵用贤怕他吃亏,低声提醒道:
“和父兄,快依他说的办,这些兵爷是狗脸上摘毛,说翻脸就翻脸的。”
缇骑兵虽不懂诗,但耳朵尖,却把这句话听进去了,顿时又一脚把赵用贤踹翻在地,吼道:
“你敢骂人,看老子不揍死你。”
艾穆赶紧把赵用贤扶起,霍地站起身来,双目如电逼视着缇骑兵,厉声喝道:
“大胆兵贼,竟敢侮辱斯文,定不能饶你。”
“你想怎么样?”
缇骑兵一提嗓子叫起来,执行任务的这一队缇骑兵本有二三十人,听这边一叫喊,便提着兵器都围了过来。在刑部点卯之后一同前来的沈思孝生怕艾穆吃亏,忙把他扯出人群。翰林院里的一帮词臣在赵志皋的带领下也早都赶来这里。他们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想办法疏通执法的锦衣卫缇骑兵,力争让两位受刑的同僚少吃一点苦头。见艾穆与缇骑兵发生争执,赵志皋忙趋上前去,偷偷地把一只银锭塞到领头的小校手中,腆着脸笑道:
“这位兵爷不要发怒,大家都替皇上办事,能通融的尽量通融。跪着的这两位是咱的同事,待他们平安解了刑罚,咱请各位兵爷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