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去倒热水喝。然而,热水没有帮助他。那把大提梁壶,用了几十年了,在新婚之夜,它迸然而碎。
杭天醉"啊呀"一声,那边,新媳妇问:"怎么啦?"
杭天醉又吓了一跳,那简直就是铃声,味亮的铃声。女人懒洋洋地走过来了,杭天醉感觉她身上叮当叮当一阵乱响。
"烫坏了吗?"
女人大胆地提起了丈夫的手。这就是一种格局,主动的,关心的,内心有些厌烦的。
"没有没有,没有的。"
男人慌张抖开手,用袖口遮盖了发红的皮肤。这也是一种格局,回避的、遮掩的、内心有些逃遁的。然后,沈绿爱便拿起那把放在茶几上的曼生壶,送到丈夫身边:"水还热着呢,你喝吧。"
丈夫想,据说新婚之夜,新娘子是不能这样的。新娘子怎么能这样走来走去,还开口说话呢?
他说:"你喝吧。"
然而她竟然就真的喝了,她说:"我真的口里很干。"便对着那把曼生壶嘴,咕喀咕喀,喝了一大口。
杭天醉觉得奇怪,他以为她会说"不"的,如果她这样说,他会对她印象更好一些。现在他该怎么办呢?
他只好说:"这把壶是寄客给我的。"
"寄客是谁?"
"是我最好的朋友。"
"今日来了吗?"
"不,早几个月,他就去东洋留学了。"
"嗅。"沈绿爱抚摸着这把壶,读道,"内清明,外直方,吾与尔偕藏。"
"你识字?"杭天醉小吃一惊。
沈绿爱一笑,说:"这是把曼生壶,我家也有的。"
杭天醉闷坐了一会,想,是的,听母亲说起过的,这女人读过私塾,还在上海大地方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