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益所叹了一口气:“按说呢,这本该是件喜事,偏生又闹得家家担忧,户户害怕,这可真又教人不知怎么说才好。”
“到底何事?”
“还不是万岁爷要选娘娘妃嫔的事。这会子已经平静了许多。
早些日子,满城中那些有点头脸的人家,大凡有女儿的,都像遭了疯魔,一齐赶着出嫁,生怕迟了,被内监一张黄纸抬了去。有的本未有人家,她父母也不经媒人,竟自行连夜说合,第二朝便吹吹打打送过门去。这还不过可笑而已。闻得方士营有个杨寡妇,她女儿因害怕入宫,竟自刎而死。做娘的亦同日自荆此事传出,更是家家恐慌,至有派出家人,见有年轻男子,便当街拦住,扯入家中,拜堂成亲。
适才那个李员外,膝下共有三个女儿,大姐二姐都已出阁,因这最小的一个品貌双全,平日最得父母爱惜,一心给她寻个好人家,故此不肯苟且。谁知数日前被内监得知,上门坐索,违抗不得,只有任他抬了去。这几日她娘因思女心切,终日痛哭,茶饭不进,把李员外急得没法儿,四出请托,意欲央人疏通,放回女儿。
如此胡为,国法何在!?
他越说声音越高,白净的脸孔上现出了红晕。显然这件事对他刺激颇大,以至一旦提起,他就忍不住内心的愤懑。
张自烈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个黄老三,别看他平时文绉绉的,像个爱红脸的姑娘家,发起脾气来,同他的长兄可是一模一样!
蔡益所连忙说:“张相公哪里话来,难得二位相公赐顾,何必急急就去?不如留下用过膳——或者,竟是先在敝坊住下,明日再去寻访令友不迟!罢抛粤乙∫⊥罚骸岸嘈皇⑶椤U馕换葡喙眯殖ざ矗∩肱闼】煺业讲懦桑?他一边说,一边就同黄宗会各自披上风衣,系好风帽,然后转身走向门边。就在这时,街道上忽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仿佛有许多人在奔跑,好几个声音在喊:“快去看,快去看,出人了,要出人了!”
所谓“出人”,就是对囚犯执行处决。张自烈吃了一惊,正闹不清是怎么回事,就见门帘一掀,书坊的伙计——一个愣头愣脑的十七岁小伙子,裹着一团寒气跨了进来。他红着脸,大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兴奋地喊:“老爸,快去看,要出人了,就在十字街口上!”
“嗯,出的什么人?”蔡益所皱着眉毛问。
“不晓得,闻得是个秀才,总之是犯了什么法吧!哎,要看可得快去,人犯押到了,围了好多人,迟了就进不去了!”那伙计急急地说。他大约很想去看,但得不到主人许可之前,又不敢擅自行动,所以只侧着身子,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
如果是等闲犯人,张自烈也没有心思理会。听说是名秀才,他便不由得留了心,连忙追问:“是个什么样的秀才,叫什么名字?”
停了停,看见无论是伙计还是蔡益所,都摇头表示不知道,他就回过头,对黄宗会说:“那么,我们去瞧瞧,如何?”
“啊,兄是说,去瞧……瞧杀头?”黄宗会显然有点胆怯。
“他说是个秀才,那么总得瞧瞧去,只怕是……”张自烈本想说,“只怕是认得的也未可知。”但碍着蔡益所主仆在场,便没有说出口。
“可是,眼下时辰不早了。,‘黄宗会推搪说,”小弟之意,不如先寻着兄长,再作区处。“刚才谈及选淑女时,他还表现得那样愤慨激烈,如今一下子又如此胆小怯懦。
张自烈见了,不禁暗暗摇头:“还说要赴部候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