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纯朴感人的话,使许淑宜受到一种刺激,她好像回忆起什么来了。是什么呢?是过去见过的人还是曾经遇过的事?不知道,反正有一种旧情、旧景,值得缅怀的经历在活跃起来。也许是抗日时期的事吧?可又不像;也许是大军南下途中……?也不是。这位朱大娘是从未见过面的,她那别扭的语言是不常听到的,可她有一种力量能像无线电波一样传给许淑宜,使她产生感应,激动起来,振奋起来。她一把拉住朱大娘粗糙的手,嘴唇先翕动了几下才说出话来:
“老嫂子,你真是个好人哪!”她失去控制地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你这么好的人,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嫂子,现在这个时候还有你这么好的人,真没有想到,真没有想到……”
“不要紧的,同志,不要紧的,互相帮助啊!”
“不!”许淑宜语气坚定地说,“老嫂子,不能这样做。你不要看错了,我们并不比你们高一等,我也是什么苦处都尝过的。我们的钢琴不能受潮,你们的竹片床也不能受潮。你放心,老嫂子,我们自己会解决的,现在潮湿,过几天就不潮湿了。”
“还是换一下吧!”
“不,不,不换,不能换。”
当她们在说话的时候,那边房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了,窗框洗刷得现出油漆的本色来了,水泥地不但扫刮一净,而且被散石灰铺成洁白的了。一部分没有散团的石灰块堆在墙角,正在迅速吸收屋里的湿气,空气开始变得干燥了。司机战士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其余的人们正嗨哟嗨哟把钢琴抬进屋去。
“战友们,大家辛苦了!”陈小炮像文化大革命初期在街头参加大辩论的勇士一样,站在矮凳子上发表演说,“今天的活儿干得很好!很漂亮!棒极了!我们战胜了困难,我们胜利了!”又突然改变腔调,“不过别骄傲,战斗还没有结束,大家不能松劲儿。我们还要把墙壁粉刷一遍,屋后要开一条沟,还够咱们干几天的。可是现在不能干了,肚子在闹饥荒,没劲儿了。大家很清楚,这个地方是没有饭吃的,各人回自己家去吧!义务劳动就是这样儿的,不管饭。喂!下午休息,明天来,不来的开除!”
大家笑了。有人提出:
“下午为什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