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两眼热泪。
“你爹爹当了半辈子小学教员,清寒贫苦,意志弥坚。那年,你爹眼看不行了,他说,孩子长大了,应该起个名字,我想就叫曙光吧!黑暗总要过去,曙光就在前头。曙光!不论走到哪里,你都得记着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从那以后,母子更亲了,妈妈又是母亲,又是同志,可是妈妈白发愈来愈多,身子骨愈来愈单薄,洗衣服,做针线,手在簌簌发抖呀!
一直到了抗日战争爆发前一年。
那是一个乌云低垂,风雪飘摇之夜,汉江江面上刮来的狂风猛扫着破铁皮屋顶,发出令人胆战心寒的怒吼,破板墙给汉江寒涛震撼得发颤。半夜里,梁曙光和妈妈同时从梦中惊醒,听到竹扉上有人拍门。梁曙光披衣起身拉门一看是黄菊香。她满身满脸是雪,一进来就踉踉跄跄靠在墙上大口喘气。黄菊香是曙光从小学到中学的同学,不过他们的关系早逾过那个分界线,是呢友、是战友。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地下组织被破坏,街上警车到处抓人,黑名单上有你……省委命令你立刻离开武汉……”
梁曙光一股热潮涌上心头,他一把抓住黄菊香的手,在紧急的刹那间,这深情的一握、感激的一握、委托的一握,使黄菊香凝着大粒泪珠点了点头。
这时,灯影微迷,四壁凄凉。
妈妈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妈妈果断地说:
“马上走,你的事我接着干,你的路我接着走!”
母亲一把把他推到外面就紧紧关闭了竹门……
三
陈文洪想劝慰一下自己的老战友,但他自己也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拳捣破这沉寂的天空和大地。他用德国作家雷马克的书名,挪揄地说道:“西线无战事!西线无战事啊!”
与此同时,却有一颗诡谲的心在窥伺、侦察着,这是秦震的心。秦震在掌握住这种沉寂,运用着这种沉寂,甚至可以说在玩弄着这种沉寂。
对于一个高级指挥员来说,这是全神贯注的时候,是最伤脑筋,也是全部智慧、思考、研究、审断最活跃的时刻,是最痛苦也是最欢乐的时刻,是智力与魄力急剧运动的时刻。这种时刻从军事用语上可以罗列一串:运筹帷幄,随机应变,欲擒故纵等等……
他的嘴唇时而微笑。
他的面容时而沉肃。
这种时候,他往往妙语横生,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潇洒自如,实际上他始终悬着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