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什么?哪有什么看的,我说你啊,还是贼心不死!”
王跑说:“我看看犯什么法?我又不要他的东西!”
老气说:“看也别看。在洛阳时.那个陈老先生对我说:‘知人隐私者不祥,察见渊鱼者……遭殃’,像这种事,看也不应该看。”
王跑佩服老婆的见识,只好点头称是。过了两天,他见陆胡理端着把白铜水烟袋在吸烟。那烟袋擦得锃明发亮,还带着两条铜链子。他听见陆胡理在对裴合说:
“昨天在红柳集,五斤高粱换了这杆烟袋,回来我擦了擦,还能吸。”
王跑认得这把烟袋。他心里明白陆胡理是从哪里弄来的.鉴于老婆的告诫,他没敢对别人说。……
六
当赤杨岗的还乡难民,都在挖掘着盆盆罐罐和旧家具的时候,有一个人却对这些挖掘旧物的事情不屑一顾。这个人就是长松。
他亲眼看到自己家里的房子,在黄水冲来的时候倒塌了。他知道,家里除了几个破缸烂盆,别的什么也没有。这些天来,
他一直在找寻着另一种东西,那就是他失去的土地1。多少年来,海长松逃荒在外,一直惦念着当年用血汗换来的七亩地,回到村里,他几乎每天都在测算自己那块土地的方位。他终于在一片红淤土上,丈量推测出自家这块土地的地方。他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因为这一片土地,全是黄河留下的淤积土,肥得一脚能踩出油来。他高兴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吃罢早饭,他对小建和小强说:“走,咱也去挖点东西!”说着,父子三人扛着镢头到荒野里去了。长松在荆棘丛生的淤土地上,挖了十几个大坑,终于找着了他当年埋在地上的镰刀和黄铜烟袋。他的眼泪又滴进这个散发着泥土香味的土坑里。
长松拿着发锈的镰刀对小建、小强说:“这就是我和你们讲过多少次的咱那块土地,七亩二分大,东西畛。如今它全变成淤土地了。为了这块地,我和你妈苦拼了半辈子,我没有到饭铺里买过一个烧饼吃。……”他说着又流下眼泪,停了一会,他又对两个孩子说:“别看他们挖出来个锅,挖出来坛子眼馋。对咱庄稼人来说,什么最主贵?地最主贵?什么是根本?地是根本。常言说:‘地是刮金板,有地就有脸’,咱在洛阳要有这几亩地,你大姐能失落在外边吗?你二姐能死在外乡吗?种庄稼是一本万利。我这一辈子,别的手艺不会,种庄稼还在行。我也要把你们教会。咱爷儿们只要肯下力,别看现在是荒草沙坡,明年夏天我要向它要三千斤麦子!”
小建和小强也默默无言地落泪了。他们在城市流浪生活中长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这样兴奋、这样激动,也从来没有听过他能讲出这么长一段话。
七
李麦到区上跑了儿次,借贷麦种和发放农具的事,终于跑成了。按区里规定,每开一亩地,区里贷给麦种十斤,回来的每一口人,只要年满十五岁,不分男女,都发给农具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