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问:“什么人?怎么回事儿?”
田见秀笑一笑,把樊小五等的事情对自成说了一遍。自成略一思忖,说:
“本来么,他们回到家中也没有法子过活,别人还认为他们膛过土匪,看过票子,抓住他们也是不得了。我看,他们既然不肯走,就收留下吧。”
“可是没有牲口给他们骑。”
“咱们总得再成立一支步兵。”
“你不怕粮食困难?”
“要是不从根本上解决粮食困难,全军都活不成;要是这根本困难一旦缓和,何在乎添少数步兵。”
田见秀点点头:“好,把他们留下吧。”
“唉,田哥,我是为着在粮食这个难题上心中焦急,今日才赶来这里看你。咱们目前在粮食上确实困难万分,可是咱们的弟兄还没有饿死,老百姓已经有不少饿死的啦!”
自成屏退左右,告诉见秀说:近几天留在老营附近操练的弟兄们虚弱得更厉害了,竟有人在下操时昏倒在地上。他已经传下令去,将每天的两操改为一操,老百姓已经有人挖观音土吃,有些村庄已经有老年人和小孩饿死。将士中的怨言比前几天更多了。昨天有三个弟兄开小差被捉了回来。他一看这三个弟兄有两个骨瘦如柴,有一个浮肿得跟判官一样,不忍杀他们,但军律又不能放松,只好忍痛杀了一个,其余的两个各责二十军棍,贯耳游营①。他知道他们都受不了军棍打,不得不暗示行刑的人,打二十出头棍子②做个样儿。当闯王谈这件事情时尽管竭力使脸上挂着微笑,不使田见秀感到难过,但他的眼睛却是潮湿的,随后,他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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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贯耳游营——古代对士兵的一种惩罚:用箭穿着耳朵,在军营中游行示众。
②出头棍子——棍子落下时,棍子头敲在地上,故虽声音很响,受责者挨打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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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峰,目前我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看着老百姓实在可怜,再不立刻弄到粮食救济,过年以后会有大批饿死,咱们既然驻兵在此,可不能坐视不管!另外,目前在咱们的士兵中,有些人只看见眼前困难,不往远处看,也不信咱们能渡过难关,说出怪话:‘不怕官军未打,就怕不打自散,不散就同归于尽。’”
“是什么人竟敢说这种丧气的话?这不是扰乱军心么?”
“说这样话的人不在少数,有些人的名字我也知道,但是我已经嘱咐将须们不许追究。只要他们不哗变,不开小差,决不追究。那些说怪话的,有许多人跟随咱们起义多年,挂过多次彩,他们如今在饿着肚子,怎能过于责备他们说怪话?况且,有些人不说怪话,说不定心中的怨言更多。咱们的将士从起义以来南杀北战,叱咤风云,只记得十三家七十二营荥阳大会,只记得横扫江北,大破凤阳,谁也不肯想一想咱们也曾经困在车厢峡,几乎完事,如今他们一见十三家不是被官军消灭,便是纷纷投降,而咱们遇到惨败之后又遇到这样的困苦艰难,难怪不有人灰心丧气。”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自成,既然军心不稳,可万万不能大意!”
李自成沉吟片刻,说:“我们的邻队毕竟同官军不一样。官军一量缺少粮草,就会鼓噪哗变,咱们的将士多年来随我一道造反,同生死,共患难,如今虽然有怨言,也有人想开小差,可是鼓噪还不会。只要能赶快攻破张家寨,弄到大批粮食,军心就稳了。开春后再连破几个寨子,打几个小胜仗,军心就会重新振奋。目前就看你这一炮响不响。你看,什么时候可以破寨?”
“这话很难说。目前还八字没一撇儿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