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以显带着十分有把握的神气笑一笑,说:“夫人不知,在目今各家义军领袖中,只李自成最有雄才大略,早有夺取明朝江山的心思。在高迎祥活着时候,自成是拥戴高迎祥的,不肯露出棱角,但行事多有与众不同,自从高迎祥死后,他被推为闯王,他对亲信将领们再也不讳言自己的远大抱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身为大帅军师,岂是糊涂之人?”
丁夫人说:“他纵然像你说的那样,想夺取明朝天下,可是近来败得很惨,想恢复元气很难,我看……他不会再有心争夺天下了。”
“夫人所见差矣,自古打仗,有败有胜,得天下者很少右一帆风顺的,故云创业不易,自成虽然新遭大败,但此人百折不挠,锐意进取,加之重要将领均在,上下同心,亲密无向,又善于整饬军纪,救民之急,所以只要他喘息一下,重振旗鼓不难。”
丁氏觉得军师的话有道理,随即沉吟说:“可是他今日是投奔朋友,并无对不起咱们大帅之处。”
徐以显冷笑一下,说:“夫人这么想,正所谓‘妇人之仁’,最误大事。刘备兵败下邱,关、张失散,妻子不保,只身寄食许昌。曹操一世英雄,多谋善断,明知刘备终非池中物,曾当面对刘备说:‘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错在他不肯除掉刘备,致后来有三分鼎峙之局。夫人读过《三国演义》,难道不记得了?”
丁氏不再三心二意了,抬起头来问:“军师,万一大帅不听我的劝告怎么好?”
“夫人最受大帅宠爱,说话定然有效。倘若大帅仍然迟疑,我另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送来一包毒药,夫人可叫心腹丫头给十八子送茶时下在壶里,岂不结果了么?”
“我们不得大帅同意,岂不要惹出大祸?”
“纵然大帅一时生气,事后必定感激夫人。”
丁氏的心中紧张万分,浑身微颤,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为着镇定自己,她低下头,用力咬紧嘴唇,直咬得下嘴唇变成青白色,但自己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不但她的嘴唇麻木,连脑筋也麻木了。
“夫人,你到底意下如何?”徐以显用阴险而尖利的眼光逼着她问。“为夫人母子着想,请不要当断不断!”
丁氏仍不做声。徐以显认为了氏年幼无知,又一向受献忠的另外几个女人嫉妒和欺负,孤立无援,对此事必然会听从他的指教,只是乍然间胆怯和踌躇罢了。
“好,请夫人再想一想,我马上就亲自把毒药送来。”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
徐以显不再说话,对着她阴险地笑一笑,转身走了。丁氏望着他的背影叫道:
“我一百个不要,你千万莫送来!”
她望着灯光发呆,瘫软得站不起来。过了一阵,看见有两个丫头已经回到她的身边,她对其中一个说:
“春兰,你到花厅去启禀大帅,就说楼上已收拾停当,请大帅亲自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