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望望郭祥,郭祥苦笑着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
"就是那天晚上,我卸了妆以后,他要送我回卫生队.谁知道在路上,他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问题,弄得我躲也躲不及,闪也闪不开,我这'攻不破的堡垒'就垮台了!"
杨雪低着头笑了一阵,才抬起头来望着郭祥说:
"你知道他搞的这叫什么战法?他事后才告诉我,团长和贺华姐姐,还有卫生队的干部,都是他事先去说好的.他说他的战法,先是'诱敌深入',接着就是'严密包围',最后就是'勇猛突击',争取'一举歼灭'!……你说说,叫我有什么办法!"
杨雪的脸透出幸福的红晕,就像飘到她脚下的那几片红叶似的.
这时候,传来火车威严的汽笛声.郭祥趁机站起身来说:
"快走吧,车进站了!"
两个人跑步进了剪票口,不一时火车进站,车上人很挤,穿了好几个车厢,才找到了座位.火车在这里只停了一分钟,就长鸣一声,继续向南驶去.
这条纵贯中国大地的铁路线,穿过故乡的千里沃野,一直到祖国遥远的南方.如果是在平时,在郭祥情感平静的时辰,这条路该引起他多少回忆呀!自从党的军事力量发展到北方以来,这条先是日本帝国主义后是国民党反动派所占据的铁路线,就始终是铁路两边千百万群众的冲击目标.尽管敌人在铁路两侧挖了一两丈深的大沟,沿路筑了密密的碉堡,铁甲列车在不断地巡逻,从黄昏到拂晓都没有停止过更梆,可是十数年来,没有一个晚上不燃起爆炸的火光不响起袭击的枪声.有时候,几百里铁路线,就在同一分钟一齐瘫痪在熊熊的火光里.我们的郭祥,自从光着小脚板背着小马枪的时候起,就没有断过同它打交道.他能够一字不差地扳着手指头讲出从北京到石家庄每一个小站的站名;他记得在哪里放过炸药,在哪里打过铁甲车,在哪里歼灭过敌人某团某营;他也记得自己的哪个战友在哪里负了伤或者洒尽了自己的鲜血.……不要讲整个国家,就是单讲夺取这条铁路也是多么不容易呵!而今天能够坐上自己的火车,在这条线路上飞驰,该是多么的愉快!要搁平时,他一定会说上一路,笑上一路,唱上一路,可是现在……
这条线路的路基,由于过去激烈斗争的年代损坏得过于严重,又没有来得及修得平整,车身晃悠得厉害,再加上明晃晃的夕阳直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杨雪已经歪着脖儿睡熟了,她的黑发垂在了一个白发老大娘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