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不过两分钟,一幅漫画已经完成了。画家喊了声“好啦!”扔掉画夹子站起来,将他的杰作高高举过头顶,立刻引起了一阵大笑。画面上的美人儿仍是美人儿,不过进行了很大的夸张。睫毛相当于本来长度的五倍;眉毛像弯月儿,跟鬓角连到一起了;鼻尖本是稍有一点翘的,现在翘得又反常又极端可爱;因为正在生气,小嘴也翘起来,快要跟鼻尖相撞了。李小芽表示强烈抗议,企图把漫画抢过来,可她无论使多大的劲跳起来,也够不上陈小盔举着手的高度。
越是抢得认真便越是笑得厉害,连许妈妈都喘不过气来了。笑够了以后,许妈妈把李小芽拉到自己跟前问:
“孩子,你在这里玩得高兴,可你爸爸……”
“我爸爸的心情比以前好多了。”
“是吗?”
“真的。他现在有时还小声唱歌,唱抗战时候的歌。也不见他写什么东西了,好像是人家不叫他写了。很久没有对我讲过以前那些伤心话,也不提叛徒的事,只是要我多到外面去跑,多认识一些人,要我学会自己洗衣,自己做饭,还要参加劳动。今天我来这里搬家,我爸爸很高兴,催我快点走,还嫌我动作太慢。”
许淑宜在深深思考。陈小炮在躺椅上打磕睡。画家陈小盔则正在抓紧时机将妹妹的瞌睡姿势移到速写本上去。
彭湘湘提了一袋子吃的回来,是八分钱一个的叉烧包。开饭了。想问题的断了思路,画画的扔掉本子,打磕睡的早就醒了,饿坏了的人们争先恐后拿包子。
陈小炮又出了一个鬼点子。
“不行!”她夺掉湘湘手上的包子说,“你还得伺候伺候。”
“要我干什么?”
“给我们弹琴。我们一边吃包子,一边听音乐,好好儿享受享受。”
“没有曲子可弹。”
“怎么没有呢?琴谱那么多。”
“都是资产阶级的,不能弹,能弹的只有一个钢琴伴唱《红灯记》。”
“不要不要不要,听腻了。”
“孩子,”许淑宜插话,“要弹就弹《红灯记》,要不就不弹,免得惹麻烦。”
“妈妈,”陈小炮站起来说,“您已经麻烦到这个地步了,再来点麻烦又怎么样呢?还叫您搬家?不怕!湘湘,弹洋玩意儿。”
“只有练习曲。”
“练习曲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