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整整四个小时,精神足啊!从来没见过他是这样,从秋收起义讲到文化大革命,从死人讲到活人,从北京讲到南隅,从工人讲到农民,……”他突然回过头来盯住范子愚的眼睛问道,“你看他这是为什么?”
“为了……”范子愚思索半天,找不出一句能够高度概括的话来。
“垂死挣扎!”江部长把烟头往地下一扔,站起身在小房里走来走去,得意地狞笑了一阵。
范子愚吃了一惊,全身震动了一下,望着江部长的动作和表情,像木头一样痴呆了。“垂死挣扎”四个字在他心里翻腾:这个成语一般是用在敌人身上的,难道这个老头子就是敌人?他不是说毛主席和林副主席谅解他了吗?他不是表示要坚决改正错误吗?怎么回事呢?究竟还有些什么不明白的底细呢?
“哼哼!”江部长望着外面的路灯,阴森森地自语道,“他连肚子都不饿了。”
“你吃点东西吧?”
陈政委走进自己家里的办公室,对随他一起进门的彭司令员提出建议说。
“不吃,不想吃。”彭司令员坐进沙发里,把军帽取下来。政委没有依他,复又走出办公室,准备叫警卫员通知厨师给司令员做饭。正好遇上小炮,便截住她说:“你去告诉厨房准备一个人的饭菜。”“给谁吃啊?”“你彭伯伯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彭伯伯?那好,请他尝尝我自己做的吧!”“你那个不行。”“怎么不行?去吧!去吧!你们说话去,十分钟就来了。”陈小炮手忙脚乱地走进自己房间开始折腾起来。
“你今天……”政委回到办公室,指着彭其说,“讲得太多了。”说完坐下。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讲了就讲了,我就是这个样子。”司令员脸上有点发红。
“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
“跟你打招呼?依得你什么也做不成,前怕狼后怕虎,抬脚怕踩了蚂蚁,不能跟你商量。”
“你晓得现在是什么年月?人家还听你这个司令的?”
“不听?我们变成什么了?还是不是军队?是羊群?鸭群?连羊群鸭群都还有个头羊头鸭。只要不撤我的职,我就要当好这个头羊。”
“唉!……”陈政委深叹一声,“你把事情办坏了,办坏了,办得不好收拾了。”
“坏在哪里?”
“你何必讲那些?信口开河,还怕他们抓不到你的辫子?”
“要抓就抓,躲是躲不脱的,砸烂这个脑壳只有两斤半。”
“你还在硬,真是不识时务,如今不是打土豪的时候了,那个时候被敌人捉去杀了头,是光荣的烈士,现在呢,你跟谁硬?情况变了,我们的脾气也要变,要压住一点,压住一点,争取有个好一些的结论。”
“是什么就是什么,革命的成不了反革命,反革命的也冒充不了革命。”